橘堂。

「我說……」鹿島泉一臉無害地望著對面的兩人，「國木田先生，敦，你們沒事吧，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呢。」

國木田獨步目光掃過又吃了一碗湯豆腐的女孩，以及桌子邊上已經高高堆起的碗，面無表情地回道:「我沒事。」

反正他不會付錢的。

「國木田先生……」中島敦雙眼含淚地望著國木田獨步，臉上寫滿了貧窮。

他是真沒想到這麼瘦小一個女孩子卻這麼能吃，而他其實身上已經沒多少錢了……

中島敦心虛地拿起菜單擋住臉。

「再來一碗。」女孩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

中島敦立馬一激靈。

怎麼辦，他快要得「再來一碗」PTSD了。

吃飽喝足後，少女開始緩緩講述有關她的事。

父母雙亡的泉鏡花被港口Mafia收養，對方看重她的異能能力，把她培養成了一名暗殺者。

她無處可去，加上如果不聽話就會被殺。所以一直以來都為港口Mafia做事，到處執行暗殺任務。

這次的任務命令來自她的上級——芥川龍之介。

對方讓她去殺一名擁有變身成老虎的異能力的少年。

那名少年就是中島敦。

「在手機另一端操控著你的異能力的人，就是芥川吧。」中島敦沉聲說，「那傢伙作為你的上級，竟然完全不顧你的性命，直接命令你啟動炸/彈，真是個混蛋……」

說著，他放在桌上的手用力地握緊成拳。

泉鏡花搖頭:「我只是執行命令的工具，必要的時候，犧牲自己換來任務的成功，是完全沒關係的。」

「你才不是工具，你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中島敦毫不猶豫地反駁，「鏡花，你其實根本不想當什麼暗殺者，也不想殺人吧，只是因為港口Mafia收養了你，就要你拋棄自己，完全變成他們所想要的樣子，這根本就是他們的錯啊。」

泉鏡花看著中島敦，靜默無語。

國木田獨步掏出手冊，將泉鏡花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而後推了下眼鏡，沉著臉起身，對泉鏡花說:「既然你把一切都交代完了，那我也該回偵探社報告了……敦，你過來。」

中島敦聞言連忙起身跟上國木田獨步，兩人走出隔間，在走廊外說著話。

他們似乎起了爭執，隱隱傳來「軍警」「通緝犯」之類的詞。

女孩向外看去，鹿島泉對她笑了笑，彷彿無事發生:「再吃點吧，這家湯豆腐確實不錯。對了，吃完湯豆腐之後還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泉鏡花收回目光，她先是搖搖頭，隨後卻又點了點頭。

「那麼吃完飯就讓敦帶你去吧。」鹿島泉毫不猶豫地把中島敦給賣了。

泉鏡花於是默默端起碗，夾起一塊豆腐，繼續吃了起來。

見泉鏡花專心吃著湯豆腐，鹿島泉悄然起身，朝隔間外走去。

他一出隔間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外滿臉失落的中島敦，國木田獨步則是已經不見身影，想來是回武裝偵探社了。

「敦。」鹿島泉輕輕喚了一聲，「還好吧？」

中島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突然聽到鹿島泉的聲音，他下意識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向鹿島泉道歉:「抱歉，鹿島君，我剛才在想事情。」

「不必道歉，是我突然出聲嚇到你了。國木田先生已經回去了吧，你留在這裡是在等鏡花？」

「是。」中島敦應了一聲，「國木田先生想讓我帶她去軍警，但是……」

話未說完，他看了一眼隔間的門，紫金色的眼瞳裡帶著些許茫然。

「但是你不願意。」鹿島泉接過話說道。

「我……我只是覺得這不是她的錯，她才十四歲，什麼都不懂，就被港口Mafia這樣利用。」中島敦說著嘆了口氣，「可是國木田先生說她殺了三十五人，那是她犯下的罪。」

鹿島泉望著他沒有說話，金色的眼瞳溫柔而包容，中島敦與之對視，忍不住把心裡所想全都講了出來。

「國木田先生說我救不了她，還會連自己也一起淹死。但是太宰先生就曾經救過我，如果連我都能被拯救，那為什麼鏡花不可以？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

鹿島泉突然問:「那麼，你覺得她有罪嗎？」

中島敦怔住:「什麼？」

「我的異能力可以讓我透過一個人的外在看到他的內心。當人們堅定自己想法的時候，他們身上會散發出非常耀眼的光。敦，你現在身上也有著耀眼的光芒呢。

你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按照自己的想法，說真正想說的話，幹真正想幹的事（注1），這才是你。」

中島敦獃獃地看著鹿島泉，顯然還沒從他的話里回過神來。

「錢我已經付過了，那麼我就先走了。」鹿島泉對他露出了溫和的笑，「進去吧，別讓人女孩子等太久。」

中島敦猛然驚醒，連連應道:「誒？好，好的。」

他回到隔間，就看到坐墊上的女孩朝他望過來，乖巧安靜，彷彿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中島敦深吸一口氣，他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擠出來幾個字:「那個……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泉鏡花:「嗯？」

「就是，額，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會喜歡的地方，比如約會聖地啊什麼的，正好我今天也請假了，可以陪你一起去，怎麼樣，你想去哪裡？」

泉鏡花:「……」

鹿島泉:「……」

他默默抬腳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從橘堂出來，外面陽光正盛，鹿島泉抬手擋了一下，等眼睛適應之後才放下手。

突然他猛得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一棟屋子。

「不好意思，想問一下那邊的房子是作什麼用的？」

鹿島泉攔住了一位路過的老奶奶，指著那棟屋子問。

老奶奶眯眼看了半天，這才慢悠悠地回答:「哦，那間房子啊，我記得以前是藤堂家的，不過那家人早在五年前就搬走了，現在那是個空屋子。小夥子，你問這個幹什麼？」

「啊，是這樣，我有朋友想在這附近租房子，我幫他問問。」鹿島泉隨口說道。

「那你可要告訴你朋友，別來這附近租房子了，這邊處於港口Mafia的管轄範圍外緣，時不時就有其他組織的人來找麻煩，可煩了。」老奶奶擺擺手。

鹿島泉跟著附和:「好，我會轉告他的。」

又和老奶奶聊了幾句，鹿島泉便向她道別，朝著反方向離開。

轉身時，一隻金色的蝴蝶從他指尖飛出，緩緩向老奶奶飛去，而後融入了她的身體。

老奶奶只覺得有些昏沉的腦子莫名清醒起來，一直困擾她的頭痛也消失不見了。

她疑惑地摸了摸頭，低聲喃喃:「怎麼回事，難道是今天出門吃的藥起效了……不過話說回來，剛才那個孩子，可真是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