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誠意盯著那張被鋪好的竹榻，語氣涼絲絲道：「這屋裡已經有兩人了，再加一個太擠了吧。」

穀子不以為然地笑笑：「青蓮師弟那兒只有一人，嶺慎師弟和他住去就不擠了。」

「那為什麼你不去和他住？」有誠意額角青筋突突地跳。

「我看著師弟從小長大的，師弟自然和我比較熟悉，住得也能更自在些。」穀子看向琥璃，滿眼柔情，「是吧，師弟？」

有誠意頓時一個眼刀扔了過來。

被兩人死死注視的感覺不好受，琥璃抽了抽嘴角。

他很想說其實和誰住都不自在，他只想一隻狐順毛啊！

但一邊是從小照顧他如親哥哥般的穀子，一邊是他欠了許多人情的有誠意，兩邊都開不了這個口。

無奈，琥璃抓了抓頭，看似一臉茫然道：「都是師兄弟，就一起住唄，反正也沒幾天是吧？」

穀子和有誠意以沉默代表抗拒。

琥璃裝作不懂，邊打著哈欠邊蹭到榻邊，在有誠意和穀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捲起他的被褥往地上一扔，隨後整隻狐仰面朝天往被褥上一躺：「困死了，還有兩個時辰就要子時了，師兄們也抓緊時間休息啊。」

說罷，輕鼾響起。

有誠意有些煩躁，但到底沒有打擾琥璃睡覺。兀自一人坐到了琥璃身邊，盯著琥璃的睡臉發獃。

「你不是嶺慎師弟吧。」不知過了多久，穀子打破了這份安靜，聲音里有著滿滿的防備，「你假扮嶺慎師弟接近小師弟想幹什麼？」

有誠意沒搭理他。

穀子邊回想玉川對他說的話，邊壓著聲音警告道：「你若仗著小師弟年幼無知想害他，我不會放過你的！」

有誠意抬眼瞥了穀子一眼，眼神不含一絲溫度：「第一，我現在就是嶺慎。第二，我不可能害他。第三，你說你看著他從小長大，但你對他的了解也不比我這個只認識幾天的人多吧。」

「你什麼意思？！」穀子聲音不由大了點。

他一直以自己對琥璃最了解為傲，然而這份僅有的傲氣如今被人毫不留情踏碎，這讓他怎麼甘心。

「噓！別吵到他！」有誠意警告地瞪向穀子，低頭看了琥璃一眼，見琥璃睡得安穩，放下了心。

「你說他年幼可以，你說他無知不行。」有誠意見穀子還想反駁什麼，煩躁地直接噤了他聲，「白狐天性聰穎，他們為了存活和討人歡心會對不同人不同事展露出不一樣的性格。」

「但他們骨子裡可是狐族，你見過哪只狐真的是愚昧無知的？」有誠意越說越覺得好笑，嗤了聲，「若真有，只能說明那隻狐還不夠信任你。」

「一隻狐若真的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會在那個人面前毫不保留的現出原型。」

說著，一陣酸澀湧上心頭，有誠意腦海中不知為何又浮現起了那個背影：

背影飄忽，時而是稚童，時而是少年，時而是人，時而是虎......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手上牽著一條紅線。

有誠意話及此，穀子無話反駁了。

因為十年以來，琥璃只有在情緒激動時露出過耳朵和尾巴，而徹底的原型一次都沒在人前顯露過。

被捆仙鎖鎖住那次是穀子第一次看到琥璃的本體，任憑穀子尋遍天下所有讚美的詞也形容不了琥璃的美。

可惜，捆仙鎖拿掉後，琥璃即便還在昏迷不醒中也掙扎著恢復人形，再也看不到了......

有誠意見穀子不再有動作，便解了他的噤聲：「我累了，你自便。」

說罷，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沒人注意到，某隻小狐狸邊打著呼嚕邊翻了個身，面朝著有誠意，半睜開一隻滴溜溜的大眼。

眼中流轉著他自己都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而他發間系著的換了顏色的紅繩突然閃了一下紅色的光，但很快暗了下去。

子時已到，眾弟子們紛紛聚齊。

皎潔明月下，能看見比武區域內大致輪廓，但不可否認，夜晚比武肯定要比白日困難些。

尤其一些弟子為了適應上夜晚，換上了夜行衣，在夜色中行走，就徹底融進去了。

粉桃仿若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做著她的規客，但琥璃卻隱約聽出了一絲虛弱。

可惜天黑，粉桃又飄得遠，完全看不清具體情況。

「好無聊啊......」琥璃無趣道。

有誠意靜靜站在他旁邊，沒有搭話。

琥璃瞅了他一眼，不知為何腦海中一直盤旋著他的話，心癢難耐地狀似不經意道：「有誠意師兄，你以前遇到過白狐嗎？」

有誠意側頭看向他：「你沒睡著？」

被戳破，琥璃也沒有尷尬：「你們聊天聲音太大了，不可能睡得著吧。」

有誠意「哦」了聲：「沒遇到過，你是第一個。」

「那你怎麼這麼了解白狐？」琥璃有些不可思議。

有誠意看向他，視線細細描摹著他臉上的五官：「好像見過一隻類似的，大差不差吧。」

若能看到記憶深處那個背影的樣子，應該就是琥璃這樣的吧。

「什麼叫好像，類似，什麼東西會和白狐像啊？」琥璃「嘖」了聲，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意。

「虎吧？」有誠意想了想，「白色的，白虎？」

這下琥璃眼睛都瞪大了，下巴都快飛出十里地：「白虎？！那可是青柏山神獸誒，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有誠意上下打量了番琥璃，自我肯定道，「挺像的。」

「千萬別，白狐哪能和白虎相提並論啊......我要真能像白虎，我就燒高香了。」琥璃嘆了口氣。

他倒是做夢都想變成老虎的，但白虎什麼的連做夢都不敢想。

有誠意聽不得琥璃這種看不起自己的話，眉心微蹙：「你哪兒比不上白虎了？都是一樣的。」

琥璃聽罷，苦笑一聲：「白虎消失幾年也有人追隨，供著它念著它盼它回來。而我即便不消失，無論到哪兒都要被人喊打喊殺盼我歸西......」

「一樣的。」有誠意捧起琥璃的臉，四目相對，「你要是哪天消失了，上天入地我都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