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聞人月想了想，開口道：「那天晚上，百里教授從教學樓偷偷摸摸地從男生宿捨出來，我以為他是王舜姚的同夥，對宿舍樓的男生欲行不軌。」

聽到這番話，竺枝予一臉驚訝。

「然後呢？」

「然後我就把他約到後山，後來你也知道了，結果他只是去取之前晾在男生宿舍樓頂的內褲。」

說著，揉了揉頭髮。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此時此刻，竺枝予白凈的臉上是溫婉又不失禮貌的尷尬，這說謊話不帶打草稿的精神令她欽佩。

其實，你不想說可以不說，沒必要用假話誆我，竺枝予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看樣子對方是擺明了不想說的，竺枝予也就沒有戳穿聞人月的謊言。

事實上，裡面的內幕是既不能說，且說了也讓人難以信服的內容，還不如不說或者編造一個合理的謊言，只不過聞人月太高估自己的語言的組織能力了，又不想辜負竺枝予的信任就編了這麼一個蹩腳的謊言。

須臾間，竺枝予眼神驟變。

聞人月見狀問道：「你怎麼了？」

竺枝予不語，顫著手指向聞人月身後。

聞人月轉頭，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整個人像是被響雷劈中一樣，愣在原地，氛圍沉重，空氣驟然安靜。

百里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冷著臉看著他。

「教，教授，您怎麼在這。」

百里晞不語，只是冷冷地看向聞人月身後，頗有警告的意味。

竺枝予往聞人月身後躲了躲，目光躲閃，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驚懼。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沉悶的空氣下，竺枝予撂下這句話立馬跑遠，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

「我剛下課。」

百里晞不鹹不淡道，好像在給這樣的氛圍找台階下。

「教授，您聽我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有幾個意思？」

百里晞淡淡道，一字一頓的言語間沒有半分情緒起伏，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我，去樓頂拿內褲，對別人慾行不軌，對吧，尊貴的聞人月先生。」

有些磁性的幽深嗓音帶著幾分溫柔，憋出一聲冷笑。

「我大半夜的不睡覺去別人宿舍拿內褲，這合理嗎？」

看著聞人月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百里晞優雅地彎下腰來附上聞人月的耳朵：「這不奇怪，我是吸血鬼，這很合理。」

冰涼的氣息掃過耳廓，聞人月一陣顫慄。

「你趕緊回家，千萬別像昨晚那樣，最近晚上真的很不安全，可以的話，這段時間巡邏的事情就請假吧。」

「知道了，教授。」

聞人月不置可否，此刻他一刻也不想多留，只想趕緊逃離，對這句勸告也不放心上。

夜裡危險的來源不就是教授你們麼？至於請假，那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聞人月沒想過，連百里晞都說危險的程度，是憑他能應付的嗎？

今夜教學樓走廊的燈光格外晃眼。

落魄地離開百里晞，聞人月幾乎是跑著離開教學樓的，有幾分逃命的意味，跑到路燈底下，迎面遇見恭候多時的聞人皓。

聞人月喜出望外。

「哥，你怎麼來了。」

「沒什麼，來看看你。」

黑夜裡，路燈下的聞人皓一身休閑衣十分幹凈利落，瘦高的身形就是一行走的衣服架子，穿什麼在他身上都顯得和諧。但他還是最鍾情線條簡潔，行動方便的衣服，當然那也是最適合他冷厲的氣質的，和教授不同，從他的身上看不到半點柔情，像冰冷的雕塑一樣，連平生那幾分關心都像是硬擠出來的。

「哥，我好想你。」

聞人月撲進聞人皓懷裡，也許聞人月是聞人皓為數不多柔軟的部分了。但他對聞人月是那樣包容，又是那樣殘酷。

「我可沒時間想你，這才幾天。」

說著，把聞人月推離自己的懷抱，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沒又惹出什麼事吧。」

「沒。」

在聞人皓面前，他總沒辦法理直氣壯。

和他不同，哥哥是學術領域的天才，戰鬥方面也是當仁不讓，屬於全能型的人才，總是帶著那種天才特有的清高，和周紫苑一樣，都是精英中的鳳毛麟角。聞人月頭腦是不夠聰明，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同一個問題他們可能一分鐘就弄明白了，而他自己卻要花上一上午甚至更久去思考。

他也許記不住哪年哪月哪個黨派開了什麼會議，但是他記得哥哥哪年哪月的生日，哪天是母親的受難日，擁有大多數血獵都沒有的仁慈，也許他不夠強，沒有足夠善良的資格，但他依然選擇善良，但他的善良很特殊，他用大量時間去研磨迅速斬殺敵人的能力，也只是為了讓他們死得沒那麼痛苦，讓人間少一些疾苦。

而身居高位的人不會選擇仁慈，大多數情況下，當一個普通人歷經磨難成為上位者，就已經忘了仁慈。畢竟對別人的掌控，也是一項稀缺的社會資源。

聞人皓神情淡漠，從身後抽出一桿用布纏著的棍狀長物遞到聞人月手上。

「刀我替你拿回來了，不要再丟了。」

接過刀，聞人月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聞人皓不想再多留，轉身離去，聞人月原本想跟上去噓寒問暖，卻被哥哥轉頭一個冰冷至極的眼神硬生生瞪了回去。

「盡好你分內的職責，不要再節外生枝。」

字字珠璣，辛辣的言語間透著幾分狠厲，不由分說的態度，就差說一句滾了。

「是…」

這才離開多久，他知道聞人皓本就不溫柔，但沒想到會變得冷漠如斯。除了送刀和那幾句例行公事的問候都不願意跟自己多說一句話。

近一個月的時間就足以將一個人改變至此嗎，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聞人月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耷拉著站在原地，目送聞人皓離開，才有些酸心地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