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島泉從醫務室出來，就看到了一臉如臨大敵地盯著他的中島敦。

「鹿島君，你沒事吧？」中島敦連忙走上前，焦急地上下打量鹿島泉。

那位大姐可是一言不合就放異能捅人的港口Mafia，中島敦真害怕打開門後見到滿地的血和躺在地上的鹿島泉。

「我沒事，敦。」鹿島泉輕聲安撫中島敦，「我想尾崎小姐不會再阻止鏡花了。」

「真的嗎？太好了。」中島敦忍不住鬆了口氣。

看著從容的鹿島泉，中島敦突然很好奇:「鹿島君你的異能到底是什麼呢……額，我就是問問，沒有別的意思，要是不方便說就不用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鹿島泉看大家都悄然豎起了耳朵，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掃過來，於是說道，「我的異能名為逐光之影，是精神操控系異能，能夠感知與控制生命體的情感情緒。」

縱使早已知道鹿島泉是精神系異能者，但是真正聽到他的異能時，眾人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會有這種的異能。」谷崎潤一郎滿臉震驚。

「自由操控嗎？什麼情緒都可以？讓人開心難過或者生氣？」谷崎直美問。

「嗯，都可以。」鹿島泉點點頭。

「能夠感知生命體情緒的話，是不是我想什麼鹿島君都能知道？」中島敦指著自己瞪大了眼睛。

「不是讀心術啦。」鹿島泉好笑地看了一眼中島敦，「我能感知你此刻很驚恐，還帶點羞恥，但是並不知道你是想到了什麼而產生這樣的情緒。」

頓了一下，鹿島泉接著說道:「但是我並不怎麼使用我的異能力，這種異能很容易讓人……迷失自我。」

「確實。」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神情嚴肅，「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探知並且控制別人的情感情緒，當這種異能力落到身上時，很難有人能抵抗地住這種誘惑。」

「那我們是不是該慶幸是鹿島君擁有了這種異能。」中島敦撓撓臉，「感覺鹿島君一直很清醒克制的樣子。」

中島敦的話讓鹿島泉想到了什麼，他的神情變得有些縹緲:「不，其實我一開始並不能控制住我的異能……」

「鹿島君是十歲左右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異能的吧。」江戶川亂步突然來了一句。

「嗯。」鹿島泉對江戶川亂步笑了笑，「在十歲之前，我都無法很好地控制住我的異能，雖然我沒有用異能去主動操控周圍人的情緒，但是他們總是會受到我的情緒的影響，與此相對，我能清楚地感知到別人的情緒，於是我又會反過來受到他們的情緒所影響。」

「人的一生苦難遠遠多於福祉，經歷也各不相同，所以那時候對我來說，每個人都像是一個黑洞，他們的情緒不斷拉扯著我，讓我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掙扎沉淪。直面全世界的最深的惡與善，那種衝擊力真的非常讓人震撼，我差點瘋了呢。」鹿島泉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與眾生感同身受，也與眾生同悲同喜。

話音落下，武裝偵探社內氣氛有些凝滯，大家都沉默地望著鹿島泉，神情複雜，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光是聽描述，他們都產生了有如實質般撲面而來的窒息感，而那時候尚且年幼的鹿島泉，又面臨著怎樣的痛苦與折磨。

鹿島泉的神色倒是十分平靜，語氣也毫無波瀾，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後來等我能控制住自己的異能了，才逐漸從這些茫茫又紛亂的情緒之中抽身出來。」

「不過還是留下了些後遺症吧。」太宰治突然出聲，他微偏著頭，神色不明地看著鹿島泉，「小泉現在即使不用異能也能感知到別人的情緒。」

「嗯，不過沒有使用異能時那麼清晰通透，只能隱約能感知到一些比較突出的情緒，而且有範圍限定，離得越遠感知越模糊。」鹿島泉迎上眾人的目光，眼中的笑意加深，「抱歉，嚇到你們了嗎？」

「不……只是覺得鹿島君很厲害。」中島敦遲疑地問道，「鹿島君，你有憎恨過你的異能嗎？畢竟它讓你遭受到了很多不好的事。」

鹿島泉定定看了中島敦片刻，才搖搖頭溫聲道:「它是我的一部分，也是它造就了現在的我。即便它曾經帶給過我諸多痛苦，我也沒想過排斥或是拒絕它，我因它而失去了很多，也因它而得到了很多。」

中島敦低下頭，面上帶著自嘲般的苦笑:「是啊，它明明也是我的一部分。」

「每個人都會找到與自己異能合適的相處方式。敦，你也會找到的，試著接納它吧，也許它是在保護你。」鹿島泉輕輕拍了拍中島敦的肩。

此時國木田獨步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社長，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所有辦事員都到縣外去避難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國木田獨步接到福澤諭吉打來的電話，對面說了什麼，他驚到聲音都加大了幾分，「晚香堂？」

察覺到國木田獨步情緒的變化，鹿島泉心知武裝偵探社接下來有其他安排。

他對眾人說道:「看來貴社接下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我就不打擾了。」

他並非武裝偵探社的一員，也無意探聽武裝偵探社的行動。太宰治讓他幫忙的事已經做完，鹿島泉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非常抱歉，鹿島君，事發突然，我們就不送你了。今天真的很感謝你能來武裝偵探社幫忙。」國木田獨步面帶歉意地對鹿島泉說。

「沒關係，貴社的安危最重要。」鹿島泉不甚在意地對他笑笑，「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來找我。」

他和眾人打了聲招呼，從武裝偵探社離開。

中島敦走到窗前往下望，鹿島泉已經出了武裝偵探社所在的大樓，正在街邊等紅綠燈過馬路。

「鹿島君真是個溫柔又強大的人。」中島敦感嘆一聲，「感覺待在他身邊，心就會平靜下來。」

「看來敦很喜歡小泉。」太宰治來到中島敦身旁，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順著中島敦的視線看向窗外。

中島敦聞言頓時炸毛:「等等，太宰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鹿島君人真的很好，我很喜歡他，不對，我不喜歡他，也不是，不是那種喜歡……」

「好了好了。」太宰治無所謂地擺擺手，「我知道敦的意思，不用這麼激動，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太清楚太宰治有多惡趣味了，中島敦也不生氣，只是深深嘆了口氣:「太宰先生，你這樣真的很嚇人，萬一被鹿島君誤會了生氣怎麼辦。」

「如敦所說，小泉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生氣。」太宰治靠在窗邊，含笑說道。

「怎麼說呢……雖然鹿島君對大家都非常好，看起來也很好相處，但就是給人一種不容侵犯的感覺。」中島敦再次望向窗外，鹿島泉已經走到了街對面，在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孩面前蹲下，和對方交談了起來。

等到鹿島泉與小孩交談完畢，他走到一棵大樹下，抬頭向上看，緊接著像是發現了什麼，對小孩招招手，指向枝葉繁盛的樹幹的某一處。

小孩欣喜地點點頭，於是鹿島泉伸手碰了一下樹幹，一個白色的羽毛球自高處掉落到他手中。

他把羽毛球遞給小孩，小孩很有禮貌鞠了個躬，而後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小孩向鹿島泉揮揮手，拿著羽毛球離開了。

鹿島泉站在原地，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如陽光般璀璨的金瞳望著遠方，目送小孩離去。

這一幕被站在窗邊的中島敦和太宰治收入眼底，一陣風吹過，中島敦忍不住低聲說:「感覺鹿島君就像是神明一樣，對這個世界，溫柔又寬容。」

太宰治凝望著鹿島泉清瘦的背影，聽見中島敦說的話，眼底沉澱著晦澀不明的情緒。

「神明啊……」他輕嘆道。

……

幫一個孩子取下卡在樹上的羽毛球後，鹿島泉悠哉悠哉地往心理諮詢所走。

路上的行人匆匆，鹿島泉靜靜感受著各種複雜的交織在一起的情緒。

突然，一股強烈的殺意直衝鹿島泉的腦海，來不及思考，他的身子已經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一根枝條飛出砸在鹿島泉剛才站的地方，一瞬間碎石飛濺，地面凹陷出一個坑。

若是鹿島泉反應再慢些，恐怕此刻已經斃命。

來人似乎沒想到鹿島泉會躲過這一擊，愣了一下，立刻又操縱枝條襲向鹿島泉，然而再次被鹿島泉側身躲過。

鹿島泉身子本就虛弱，連著躲過對方的兩次致命攻擊，此刻已經有些體力不支。

「什麼人？」鹿島泉直直看向某一處，殺意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不愧是橫濱有名的心理諮詢師，很敏銳嘛。」一名金髮碧眼的男子從牆後走出，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著工裝的青年。

對方的脖頸處生長著一株葡萄藤，藤蔓繁盛，四處蔓延，其中幾條藤蔓纏繞在了路邊的景觀樹上，而剛才襲擊鹿島泉的枝條，便來自這些被葡萄藤操控的樹。

鹿島泉看著為首的男子。

金髮碧眼，外國人長相，張揚的氣質，這人……

「『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