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一直催促著，敖烈看著被柴火堵的死死的灶爐。「不是這樣燒的吧…」

兩個從小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人怎麼也想不到今天要淪落到燒火的地步，關鍵是他們兩個還手忙腳亂灰頭土臉地圍著那個爐子。

「不是這樣燒的。」敖烈總覺得不對，他畢竟還是見過幾次廚房裡燒火的。李謹安那是可好了，見都沒見過。「應該用不著那麼多。」敖烈把柴火抽出來了些，火勢果然有逐漸變大的趨勢，煙也逐漸變小了。敖烈鬆了口氣，不由得神情放鬆了下來。李謹安本就不在行這回事兒，看著敖烈沾上煙灰的黑黑的鼻尖，不由得笑出聲來。

「笑什麼！」敖烈瞪大眼睛盯著他，「這裡…」李謹安點了點自己的鼻頭，示意敖烈。「你該幫我快點燒水，而不是盯著我的臉看。」敖烈起身又彎腰對著李謹安認真地說道。

李謹安忍不住低頭隱藏笑意。

長那麼大，敖烈倒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說話那麼耿直的人就算是李謀再怎麼不把他放在眼裡，言語上也不會太讓他下不來台。而敖烈不僅常常單刀直入而且有時候還因為對他的心有防備說話嗆他。這和他從小到大接觸到的太不同了，相反的，他卻並沒有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有一種放鬆，在敖烈的話里，他能了解到此時此刻他在想什麼，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看法。這讓他不用去猜別人的心思，敖烈的這種坦率讓他很喜歡。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他倒是很想和敖烈交個朋友什麼的。

兩個人非常有默契地忙活起來了，一切還算是順利，熱水一盆接著一盆地送進去，過了不知道多久，嬰兒的啼哭聲傳來。兩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太辛苦了，他們好像是自己生了一場孩子一樣滿頭的大汗。兩人看向對方，都露出了微笑。

李謹安抬頭看向頭頂的太陽，金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一下子讓他忘記了對於權利的渴望，忘記了自己常常看向的金色龍袍。也許神仙也如同人一般，心中的愛與恨不過是一瞬間，又何必糾纏權勢慾望？

想到這裡李謹安有些落寞，常說「快活似神仙」，但想來做神仙也沒有那麼快活開心，還不如平常人。

「我想到了，」敖烈皺著臉對李謹安說。李謹安愣了愣，轉頭看向他，空空的眼神好像把他看穿，敖烈一下子有些說不出來。其實他也覺得這種話說了有些冒昧，但想出來不說也太浪費。「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受傷。」敖烈說完，便覺得有些不自在，便又不做聲了。李謹安眼睛亮了起來，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吧，就像有人在他胸口不停地敲擊，力道不輕不重，讓他有些微微的癢。

敖烈也感到一陣放鬆，接著一陣銀光從屋子裡頭搖搖晃晃地鑽出來，敖烈上前一伸手就抓住了那縷銀光塞到錦囊里。

誰曾想，屋子裡嬰兒啼哭的聲音立刻就止住了，傳來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原來彌補了遺憾之後，現實依舊是那麼殘酷。敖烈有些不忍的扭頭，李謹安也默默地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那麼，為了能減少一些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是能做些什麼呢……

再抬眼，面前就變成了一片金黃色的麥地，秋風吹過，讓人不由得一陣放鬆。

「這裡能有什麼值得來的？」敖烈踢了踢地上的土塊兒，左右晃了晃腦袋。

「應該是一種使命感吧。」李謹安深吸一口氣，看著農人們彎腰勞作。

一種對於完成使命的感覺，這小鬼的生命軌跡是長大後要像個普通人一樣勞動，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那麼就快點完成吧。」敖烈一眼就看到了彎腰忙著割麥子的阿梅，抄起一旁的鐮刀就上前幫忙忙活起來。阿梅一旁的少年「誒？」了一聲抬起頭看著敖烈兩人，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一瞬間敖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太陽下山了，兩人陪著這個小鬼走過了結婚，生子，享受天倫之樂，慢慢老去。

太陽又要升起了，耄耋之年的小鬼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結束了平凡又鮮活的一生。看著小鬼的身體被放到棺槨中，被掩埋，李謹安一時覺得神仙好可憐。

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哭聲，敖烈發現還少一魄。

李謹安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眼見著面前的景象都開始變得支離破碎隨風而去兩人開始大眼瞪小眼的幹著急。

敖烈低下頭再數著錦囊里收集的魄數，數著數著，周圍就響起了嘈雜的聲音。李謹安一抬頭瞬間就皺起了眉頭，他們又回到了那小鬼出生的那間房子前，只不過此時房子前頭擠滿了人。那天做法的那幾個道士筆直筆直地站在那邊兒扛著個轎子。

敖烈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彈起，一拳揮向那個轎子。李謹安抓住敖烈的袖子口想要阻止他，結果敖烈力氣大的嚇人，直接將袖口扯爛，眼見著離那個轎子越來越近，敖烈聽到了尖細的笑聲，緊接著他的手腕就被死死抓住了。

只一瞬的功夫，四周又變得靜悄悄了，他們此刻正在鬼殿內，再定睛一看，抓著敖烈手腕的儼然是判生那隻只有骨頭的手。

判生眉毛高高挑起，指尖在敖烈眉心一點，一縷銀光便被拉了出來。

「不知好歹的小鬼。」判生猙獰地笑著，那團銀光瞬間鑽到敖烈腰間的錦囊里。「剛剛那是什麼？」敖烈厲聲問道。

李謹安也警惕了起來，在那個轎子內他感受到了一絲和神陵相似的氣息，像是某個神，但那氣息又過於渾濁，讓他一下子無法清晰地辨別。

「小龍王，你還小，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地，別管那麼多沒用的東西。」判生圍著敖烈繞圈，警告著他。

「我就不。」敖烈對著判生甩下這麼一句，便和李謹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