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愚鈍，點不醒，這便是這世道，可悲可嘆。

藏雪垂頭喪氣地收拾東西回客棧，房門未關，陽光侵窗而入，小小的客棧明媚又溫馨。

『大牛』已經下工了，他正在勤勞地收拾桌面，還從酒樓打包了飯菜，見藏雪回來，『大牛』雙眼一下亮了起來。

「先生！吃飯啦。」

「好。」藏雪收起沮喪，神色平淡地走過去，「謝謝大牛。」

吃過飯，藏雪照舊去學堂，經過這段時間相處，藏雪已經記得每個來他課上的大人和小孩。

或許是今日諸事不宜，藏雪沒能開張，他學堂上一個學子要退學。

藏雪細細問來，學子道家中為他找了個長工，活比較重要，下午再無閑余間來學習，藏雪表示理解，也並未多挽留，只是那學子希望藏雪能退還一些學費。

藏雪本就癟平的錢包，災難連連，每位學子的銀錢全交由老夫子了，用來買書籍畫冊，再有就是給藏雪發月銀。

藏雪並不這個數目，他表示要將情況告知老先生，那學長更為難了，直言道今後不會來這裡，希望藏雪先墊付，再有就是今夜若是拿不回銀錢，他家中不好交代。

學子的坦白觸發了藏雪的能力，他看見學子沒拿到銀錢回去被老母狠狠打一頓，第二日又帶著兄弟姐妹找老先生爭執，導致老先生病上加病。

藏雪這幾日見識到太多愚昧不講理的人了，雖然藏雪心疼銀子，他還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答應了給學子墊付銀錢。

「多謝先生！」學子雙眼濕潤，很是感激，離開前仍尊敬地拜過藏雪後方才收拾東西離開。

走了一個學子，堂上的氛圍有些焦躁，各個無法安靜練字，藏雪索性改了學習內容，找了個不膽怯的學子代表，拉著那些心思浮躁的學子們一起溫書。

下了學，天尚未黑，藏雪先回客棧給『大牛』留了字條，又往山上的住宅跑，藏雪擔心麻花沒有口糧吃，回去看看帶幾身換洗衣服，順道喂餵雞。

藏雪趕回山裡天已經完全黑了，夜間飛蟲甚多。

出乎藏雪的意料，小院里竟有光亮，藏雪撫上籬笆牆，先是警惕是否是外人闖入。

閉上眼窺視過去，藏雪看見一發老者，連忙收回用眼，神色欣喜地小跑起來。

「外祖父！！」

藏雪甚少這般不穩重，可思念親人之情無法抑制，算上前世，他有十多年未見過對方了。

藏雪歡喜的聲音很快傳到白髮老者的耳里，他也來了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跑慢些，我又不會消失！」

白髮老者話音剛落，房門吱呀被推開，藏雪的身影幾步就竄到了他的眼下。

「外祖父……」藏雪抱住白髮老者的胳膊，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眼裡已濕潤起來。

他怕外祖父消失。

前世有十年藏雪都在皇城，可再也沒收到外祖父的消息，若外祖父尚在人世，不可能不在意他，不可能不來皇城見他一面。

他們同為靈族，又是血脈相連的親人，藏雪相信他為了齊瑄將自己折騰的氣數將盡，外祖父能感應到。

可直到他死，外祖父人未出現，那時藏雪便有了一個猜測，只是他從不明說，也不願相信，那便是外祖父早已不在人世。

靈族人壽命和天賦相應，天賦低的主動求問天機有損壽命，貪得無厭的索取只會過早死亡。

白髮老者天賦一般，除了族中大事，他少有使用能力的場合，上一次使用還是二十多年族中被滅生機。

幾乎和尋常人無異，白髮老者學了一身好醫術，他口中的歷練也是在這世間懸壺濟世，別看他如今白髮蒼蒼不久於世的模樣，其實白髮老者已有百歲高齡。

藏雪天賦極佳，若是如白髮老者般不主動去泄露天機，藏雪想活到二百歲也不成問題，只是可惜他前世連家都未成便早逝了。

經歷過一次，藏雪更覺得生命可貴，為了一人的野心和威望不值。

「外祖父這次怎麼這麼快回來了？」藏雪將眼淚憋回去，好奇看著外祖父。

白髮老者雙目並未遮住，他的瞳色偏向於常人，行醫只當盲人也不會被猜疑，因此外祖父還有盲醫之稱。

白髮老者聽了藏雪的問話，板正藏雪的臉，仔細看了看他的雙眸，白髮老者先是滿意藏雪有好好聽話對眼眸做了偽裝，隨後才回答道。

「我算到你有一劫，放不下心這才趕回來，見你如此無事我便放心了。」

藏雪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水又一次擠滿眼眶，藏雪有太多委屈想要傾訴，但那都是前世的事說不得，這次藏雪瞞不住，當著老人的面淚水無聲地掉落。

「不哭不哭。」白髮老者擦過藏雪的淚水，語氣慈愛地捏了捏的臉頰，「阿雪如今都是大人了，怎麼還會哭鼻子？」

「外祖父取笑我！」藏雪把臉埋到白髮老者的肩上，咬著唇放縱自己哭得盡興。

外祖父在，他便還有家，他便不會是孤身一人。

真好。

「好了好了。」白髮老者拍了拍藏雪的後背，難得被黏著，他也有些眼酸。

藏雪發泄完情緒終於想起正事，連忙開口告訴白髮老者齊瑄曾經找來過。

「外祖父，山上已經不安全了，我擔心那位三皇子日後會報復。」

藏雪從不說己人憂天的假設，白髮老者聽後神色沉重，「阿雪已經看到了對嗎？」

「是。」藏雪也沒想瞞著，「我看見了大火燒毀了我們家，山上很多樹也被毀了。」

「那便搬家吧。」白髮老者語氣平淡道。

藏雪詫異看了看白髮老者，「我們搬走？」

藏雪有些不捨得，這裡畢竟是他從小到大的住所。

白髮老者點頭道：「是啊，總要留條活路。」

藏雪又問：「可是我們搬到哪裡呢？」

外祖父為了保護他們靈族身份不被發現，所以才一直住在這藏南山的深處。

見藏雪臉上寫滿了疑惑，白髮老者笑道，「你若是捨不得這裡，我們便在山下買處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