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時而看見腰間佩著刀劍的江湖人，偶爾有人飛檐走壁而過，許多百姓都好奇地抬頭看，彷彿看天上的鳥飛過。

墨凌看著那些人流水般在眼前過，有那麼片刻的恍惚。

想必二十年來，這些江湖人，已經換了幾輪了吧？

恍惚江湖還是二十年前，他在人群中驀然回首，就能看見那個抹如血的紅衣。

江湖不似我來時。

我亦不似我來時。

墨凌有些黯然，為他自己，也為流水般逝去的年華。

找到客棧住下，墨凌在路上買了兩個煎餅，知道寧湛口味清淡，特意多要了辣子。

果然寧湛又沒吃多少。

同行的這幾天，寧湛肉眼可見地瘦了。

墨凌倒不困了，靠在床上啃煎餅，寧湛在窗前擦拭他的長劍。

那把劍，叫秋水，是前世刺穿墨凌心臟的那把劍。

秋水很好看，如它的主人一般，墨凌在江湖闖蕩了十幾年，都沒見過比秋水劍的劍光更清澈的刀光劍影。

劍如其名。

月光下的秋水，寒光剪剪，在寧湛白玉般的掌間沉睡。

寧湛用帕子愛惜地將秋水擦拭幹凈。

他沒有漏過任何一處灰塵，哪怕這把劍被他保養得極好，幹凈得如一面明鏡。

這把劍，是「謫仙人」林君然的劍，林君然病逝前，曾經親口吩咐，將此劍永遠封存。

寧湛看見秋水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把劍。

他開口向師父討要時，師父大驚失色，連聲問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寧湛說，知道，我要秋水劍。

師父愈發吃驚，你可知林道長羽化前說什來著麼？

寧湛面無表情：知道，可是弟子還想要秋水。弟子也覺得，自己配得上。

然後寧湛就被師父賞了一頓竹板夾肉，可是無論怎麼打，寧湛都不鬆口，打得他師父手疼叫來觀主，觀主看著他，很久沒有說話。

觀主只說了一句，你不要後悔。

寧湛說不後悔。

觀主嘆了口氣，悠悠道，師弟生前深居簡出，因為容貌太過出眾，每次出門前都會戴上面紗。江湖上，沒幾個人見過師弟容貌的，這把秋水劍，是師弟的唯一標誌。

見劍如見人。

第二天，寧湛如願以償拿到了秋水劍。

整個白雲觀震驚，整個江湖也震驚。

昔日「謫仙人」的秋水劍，居然被另一個人拿到了…

秋水劍居然有了第二個主人，第二個主人還是個生得十分好看得人，一時江湖議論紛紛。

寧湛並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依舊每日練劍。

他不管別人怎麼說他。

他拿到劍後師門眾人對他微妙的態度，以及江湖的流言，統統不算什麼。

只有他真正在意的，他才會去在意。

那把劍，他愛若性命。

他遇見「顧鴻」，也像第一眼看見秋水一般。

門忽然敲響了。

很規律的敲門聲，敲了三下，前兩聲快而有節奏，後面一聲慢。

寧湛怔了怔，擦拭秋水劍的手頓了頓，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墨凌的神色。

墨凌正躺在床上吃餅，嘴邊油光光的，也在抬頭看著他。

二人猶疑之間，門又敲響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