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驍文為了載他「千里走單騎」後，陳默心裡那點被他刻意忽略的愧疚就跟胖大海吸了水似的，膨脹成了球。

在陳默看來，他和李驍文之間的距離卻並不像之前那樣遠。彷彿這次的幫助就是李驍文鬆口和他和解的信號。

陳默一個人在教室熬到了九點。在陳默快枯坐成石之前，終於下定了決心，給李驍文撥出了吵架之後的第一串號碼，這下很快被接通了，陳默簡單直接的開口：「你現在在上課嗎？」

「有事？」電話那頭聲音壓得很低。

「你們還有多久下課啊？」陳默回到寢室，一邊打電話，一邊換上鞋。

「怎麼？」那邊還是一幅不冷不熱的強調。

「我想和你談談。」陳默絲毫不拖泥帶水，換上鞋就往外趕。其實李驍文同意或者不同意，陳默都已經下定決心，他要去找李驍文，說清楚。哪怕他道歉也好。

「隨你。」說完那頭直接了當的掛了電話。

陳默絲毫沒泄氣，比起他想像的，李驍文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他看了看手錶，還有15分鐘下課，他得趕快點。

等陳默氣喘吁吁的跑到李驍文上晚課的教室時，還沒下課。陳默站在教室外，背靠著牆，大口大口的喘氣。看來自己是得去學一學腳踏車了。他不會騎車這事除了李驍文沒被人知道。他自己也很鬱悶，哪怕現在連幼兒園的小不點都會騎腳踏車了，可是他就是學不會。他不會騎腳踏車的原因檢討下來有三點：一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懶，雖然他的哥們好幾個都說要教他，可是熬了這麼久，他到現在都還沒開始學。第二，他怕摔。陳默有個很小的缺點，那就是怕疼。從小陳默身子弱，三天兩頭去醫院一趟，打針打了無數次，現在他一想起打針，心裡都是虛的，手心直冒汗。久而久之，不僅是打針，任何疼痛他都很怕。第三，沒有機會騎車。從國小到高中，陳默都是在家門口上學，十分鐘左右的路程，壓根用不上腳踏車。所以陳默到現在還是不會騎車。

陳默腦子裡又開了會小差，下課鈴終於打響了。陳默不想等李驍文出來再追上去，因為教室有前後兩個門，他也說不準李驍文到底要往哪兒出。所以他直接化被動為主動，衝進教室，四下里張望了一下，就看到一個高個子坐在靠窗的倒數第三排，格外的顯眼。陳默直接朝李驍文走過去，下課有一會了，可是李驍文還是半點沒動靜，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像和周遭的喧囂隔絕了一樣。陳默看到有兩三個男生走到李驍文旁邊，和李驍文說了什麼，李驍文臉上沒什麼表情，卻點了點頭。在這時，陳默擠過圍在李驍文身邊的男生，站到李驍文面前，喊了句，「李驍文。」

李驍文抬頭，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對著陳默，臉上沒什麼情緒，就是看起來也不十分和善。

「陳默，是你呀。你來找文哥？」陳默聽聲音，才發現那天遇到的向霄也在，「文哥，叫你呢！」向霄看著陳默有點僵硬的站在那兒，李驍文也不搭理人，好心的幫陳默問了一句。

「噯，向霄，這誰？」旁邊的男生壓低了聲音，可是距離就那麼點，陳默聽得一清二楚，「是不是驍哥之前要……」

「瞎逼逼什麼？」李驍文踢了一下問話的那個男生，看了向霄一眼，又看了眼陳默，眉頭皺了皺。

「李驍文，我想和你說點事。」陳默並沒有被李驍文的不為所動打擊，站在李驍文面前，下意識雙手交握著放在前面，十分卑微拘謹的樣子。

「說。」李驍文看著陳默，還是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

「在這說嗎？」陳默雖然見過向霄，可還是被李驍文身邊的那幾個高個盯得有些不自在，加上他現在，還要跟李驍文聊一些私話呢。

「不能就別說了。」李驍文往後靠了靠，閑散的倚在椅背上，一雙眼靜靜的對著陳默，和剛才下午幫他的人判若兩人。

「哎哎哎，人家說話呢，站在這幹嘛？」向霄看著兩人劍撥弩張的氛圍，連忙給陳默解圍，「走走走，不是說吃宵夜，哥請你們吃燒烤。」

「他馬都別走。」李驍文抬腳架在前面的桌子上，看著向霄，眼裡更冷。

「向霄，沒事。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說完，陳默看向李驍文，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初衷，他是來和李驍文破冰的。

「之前問了你女朋友的事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八卦打聽你隱私。我那天問向霄了，知道那個女生不是你女朋友，誤會你了，也對不起。」陳默說得誠懇，可是李驍文還是臭著一張臉，沒有絲毫的好轉。

「說完了沒？」李驍文抬眼看著陳默，眼裡像結著一層冰霜。然後陳默就看見李驍文站起來，作勢要走。

陳默心裡一陣發涼，他捏緊了拳頭，梗著脖子一把抓住了李驍文的手腕。

「我是真心把你當哥們！」陳默見李驍文油鹽不進，腦子一熱，顧不得身邊還有那麼多人，直接吼了出來，「我哪裡做錯了，你直接告訴我成嗎？你這樣冷暴力有意思嗎？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麼氣？」

「呵呵。」又是那種冷笑聲。陳默看見李驍文笑著，一隻手慢慢掰開他的手指，附在他耳邊，「我李驍文不缺哥們。」

來之前那點奮不顧身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必要。

「那你踏馬那麼關心我>幹嘛？」陳默一隻手被扯掉，另一隻手直接拽上了李驍文的領子。儘管他比李驍文矮了一截，只能仰著頭，怒目與李驍文對視，「我上課遲到和你有什麼關係？我骨折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東西掉了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踏馬不想和我當哥們，你招惹我>幹嘛？」陳默雙手被李驍文握住要扯下來，陳默死犟著不肯鬆手。

「那好，陳默，你聽清楚。老子現在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聽懂了嗎？」李驍文扯下陳默的手，臉對著陳默，一字一句。

「李驍文，真有你的。」陳默看著李驍文，冷笑一聲。

「文哥，有事好好說。」向霄看著兩人國小雞打架的樣子，有些苦笑不得。架勢擺的足，其實就是兩傲嬌。

「關你媽屁事！」李驍文語氣很不好，兩條修長的眉毛狠狠的皺著，一股錐心刺骨的煩躁在他心裡揪扯著，他抬腿大步的往外走，頭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陳默孤零零的站在教室里，立在原地，心裡那團火終於不燒了，被李驍文三言兩語給澆得再也燃不起來。他一屁股坐到離自己最近那個位置，雙手將劉海往上翻起，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前面。

如果李驍文不願意和自己成為朋友，那就這樣吧。何必強求呢？人家不樂意，自己強求又有什麼意義呢？就算自己心裡再捨不得呢？就算自己再捨不得李驍文。

「梁子，你去勸勸文哥。」向霄看了看教室門，又看了看發獃的陳默，決定還是留下來開導一下這個國小生。

「我可不敢去，現在去，我怕被揍。」另外一個男生看著陳默，還跟看戲一樣。

「你去不去？你不去現在被我揍。」向霄作勢要打，那個男生馬上就跑出去了。

「陳默，你別難過了。你也知道文哥，他就是嘴上不饒人。」向霄心想，這點矛盾最重要的在於李驍文和陳默對兩人的定位太不一樣了。陳默一看就是個直的，李驍文要陳默無師自通，著實是為難了人一點。

「我難過？我不難過。」陳默笑著，笑了一會就笑不出來了。他不肯承認他是難過，難過在於，李驍文永遠不敞開心扉和自己溝通，只會自己豎起一面牆，任憑自己一腔孤勇，仍然要撞得頭破血流。

「文哥其實很在乎你的，真的。我和他認識這麼多年，他從沒因為什麼人搞成這樣過。」向霄拍拍陳默的肩膀。

「所以我也很納悶啊，我對他掏心掏肺的，他都不把我當朋友？」陳默看著向霄，不自覺眼眶都紅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其實把你當更重要的人？」向霄試探到。

「還能有什麼？要我當他小弟嗎？給他擋刀子？」陳默把自己逗樂了，苦笑出來。

「你這……」向霄也著實沒想到陳默能遲鈍到這種地步，一時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總之，你也不要被在這些關係的定義框住了。你知道他對你好不就好了，當不當哥們，是不是朋友，有什麼重要的呢？有時候，被你定義成朋友的人可能還沒有一個點頭之交的陌生人懂你，且行且珍惜，大愛維艱呀。」向霄看著陳默一臉如有所悟的看著他，不自覺笑出來。

「向霄，你是不是不是高分子的，是行思的吧？」陳默大為震驚，看著向霄這大高個大塊頭，還以為是個跟李驍文一樣暴躁的工科生，沒想到向霄那麼有生活的感悟。

「你別逗。」向霄哭笑不得。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教室傳來一陣腳步聲。陳默下意識回頭，卻看見剛剛頭也不回地走出去的李驍文。陳默承認，他其實是有點捨不得的，要不然也不會大義凜然的跟個煞*一樣，大庭廣眾的跟這逼坦白了那麼久。陳默想到這，眼眶突然就紅了，看著那個高個子一臉不耐煩的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陳默瞪著眼睛，聲音還窮凶極惡的，「操>你>大爺的李驍文，勞資非得賴著你。」

「哭屁啊，娘們兮兮的。」李驍文幾步跨到陳默面前，伸手就拽了陳默臉頰肉一把。

「勞資才沒哭。」陳默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眼睛，可是越擦，手背就濕得越多，怎麼止都止不住。

「別他馬哭了，看著煩。」李驍文嘴裡還是惡狠狠的，手卻伸到陳默臉頰邊，猶豫一下，還是替他揩了揩臉頰，修長的手指上沾了溫熱的液體。

「李驍文，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陳默打開李驍文的手，紅著眼睛瞪他。

「好了，別哭了。待會我請你看電影。」李驍文眉頭皺著，軟下聲音安撫到。

「真的？」陳默眨了眨眼，故意將鼻涕揩到李驍文的衣服上，兩隻水靈靈的眼珠子轉了轉，特別無辜的樣子。

「……」李驍文黑著臉，看著自己衣服上粘著的某種液體，很想把自己的話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