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對於整治軍紀這個問題，問落南陌，總是沒錯的。

凡是他出的法子，必是能讓整個軍隊的素質都得以提升的，這讓他在整個軍中的威望是成直線上升的，一時間，直逼楚佑宸。

這事兒要是擱在別個多疑的帝王身上，落南陌怕是早就腦袋同身子分家了，那還會如此逍遙自在？

不過若擱在別國帝將的營中，恐怕他也不會如此掏心掏肺、鋒芒畢露。

誰讓，他是楚佑宸呢？

落南陌待他，從未有過半分虛情假意。按落南陌的話來說，我掏了一腔真心待你，從不求你半分回報。

我們宣昱帝倒也是個人才，別家的帝王都千防著萬防著，生怕手下的人功高蓋主，自己地位不保。

可他呢？呵，巴不得落南陌多一些顯山露水，好替他多處理些事物，自己能輕鬆些。

不過啊，佛曾經曰過：世間萬物，因果輪迴，生生不絕，循環往複。無論什麼事情，都要講究一個報應。

對於楚佑宸而言，他這種最怕麻煩的人，給他最好的整治，便是在大年夜裡的一份急報。

彼時的楚佑宸，正同落南陌、何書涼三人圍在一個桌子旁邊用晚膳，結果，秦穆突然急沖沖地闖了進來，跪倒在地上道：「陛下，恕臣不敬，未經通報直闖帥營！」

「起來吧，秦卿能在此時闖入，必有要事，但說無妨。」楚佑宸同落南陌對視一眼，上前把他扶起。

他又不是什麼昏君暴君，這些人怎麼見了他動不動就下跪請罪的，自己什麼時候威望這麼高了？

「陛下！」秦穆急得滿頭是汗，話都有些說的結巴了：「陛下，方才前線來報，匈野軍趁著大年夜軍營鬆懈便強攻，前線的兵力快要頂不住了！」

「你說什麼！」楚佑宸聲音猛地拔高。

倏地，眼角餘光掃到秦穆手上拿著的摺子，伸手一把奪過，展開後眼睛掃過了幾行，便猛地拂袖，奏摺都被打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落南陌把東西從地上拾起，看過後面色也甚是凝重，緊抿著唇不語。

本就有些單薄的唇現在緊抿成一條縫，眸中有著一些晦暗不明光不斷閃爍，隨即，他抬起頭去看楚佑宸，那人同他一樣，耷拉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楚佑宸抬起頭來，冷聲吩咐到：「一刻鐘的時間，準備三萬精兵，隨孤出發！」

「是。」

秦穆應聲，小跑著離去。

此時，再去看楚佑宸，他的眼角、眉梢帶著幾分淡淡的倦容，看向落南陌的時候，又添了幾分無奈的笑意：「唉，看來今夜這膳，是陪南陌用不得了。」

落南陌倒是坦然，「無妨，晚膳幾時不能用？我幫陛下準備戰甲。」

說著，起身去收拾東西。

他二人心中清楚，匈野這番進攻，必是打著即便自損八百，也要殺敵一千的目的來的，看來，是真的被逼急了。

「他娘的匈野那群龜孫子，他們都不用過年的嗎？打打打，成天打仗，老子這回不滅了他們孤就不姓楚！」楚佑宸一邊往身上套著戰甲，一邊怒氣沖沖地罵著，那神態，那語氣，簡直就是恨不得把匈野的軍隊給大卸八塊！

落南陌在旁邊幫他整理，聽了這話，險些笑出聲來，口中卻道：「陛下此行千萬小心，注意不要硬拼，萬事三思而後行，免得中計。」

「還有，保護好自己，陛下您是非涼的王，若您有個三長兩短，這非涼，怕是要變天了。」

「這些我都知道，」楚佑宸耐心聽他說完，神情一時間變得很是認真，「不過，若我真有什麼事，南陌，替我照顧好小殊。」

落南陌的動作猛地一滯，神色一凜，霎時間，整個房裡都似是結了一層冰霜，再暖的爐子也沒有絲毫作用。

他唇角翕動，聲音冰冷又帶著幾絲僵硬，冷笑一聲：「呵，陛下，南陌是您的知己，又不是涼王的，別人的禍福與在下何幹？您莫忘了，在下是南昌的皇子。」

楚佑宸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笑得愈發邪魅：「你不會的。」

「不試試，又怎會曉得？」

一時間，兩人只見的氣氛變得異常微妙，隱隱有硝煙味蔓延，卻又平靜得奇怪。

「好了，孤就是隨口一說，南陌別放在心上。」半晌，楚佑宸才幹笑著開口，打破這種感覺。

氣氛終於恢復正常。

落南陌低垂著眼簾，上下唇緊緊抿住，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抬眸，一雙靈動深遠的桃花眸中帶了幾分堅定，他看著楚佑宸，嘴角沁著笑意：「不如，南陌派幾個高手，貼身追隨陛下。」

少年對上那樣一雙眸子，頓時間，彷彿天地都失了光彩，半晌，才回過神來，忙道：「不必了，孤還是有自保能力的。」

落南陌的眉頭，自打楚佑宸說叫他照顧楚佑殊的時候起，就沒展開過，現在更是俞蹙俞緊，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是毫不掩埋。

他總有一種預感，這次出征，楚佑宸怕是會有危險，畢竟匈野那邊來勢洶洶，又是夜晚作戰，這所謂的天時和地利，與他們幾乎不沾邊。

倒是這人和……還可以爭取一下。

「總之小心，照顧好自己。」

與此同時，帳外秦穆喚了聲：「陛下，一切都打點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好，」楚佑宸應了一聲，「即刻出發！」

說著，一把抄起桌上的佩劍，向外衝去。

楚佑宸走後，落南陌一人在門前佔了許久，眸光一直追隨著那人而遠去，直到那個人披著銀甲，逐漸成為月光下的一個銀白色光點。

他一直沒有動靜，似是已經站成了一座雕像。

楚佑宸，願你此戰，平安歸來……

夜色中的戰場，彷彿是在地獄中廝殺，每個人都化作了暗夜中的修羅，手中的兵器不斷地收割著敵人的性命。

「點火！」楚佑宸看著愈髮膠著的戰事，大手一揮，不多時，幾乎每五個士兵的手中便有一個火把。

一片片的火光，將這黑夜照得如同半個白晝，照亮了一片漆黑，也照亮了每個戰士們奮戰的方向。

「殺啊——」刀光劍影中，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頓時間，士氣大漲，每個人揮舞著手中的利刃，朝著對面的敵人揮起。

楚佑宸沖在最前面，是最為積極，殺敵最為簡單狠厲的一個。

他大笑著回頭，同時喊了聲：「我非涼的兒郎們，拿出你們的膽量來！」

可是，在他回過頭的那一瞬堅強，笑容頓時凝在唇邊，臉色突然變得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