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出院了，頭部的傷勢並不嚴重，只是情緒一直穩定不下來。

冷冰冰的病床和空間對他的心理健康沒有幫助，顧延司才申請了出院。

溫然這兩天又憔悴了許多，似乎顧延司對他越好，心底的恐慌卻像清水裡的一滴墨暈散得越來越多。

他和顧延司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會乖，會聽話。

每次說這些話時，他的雙手會緊張地護著他的腹部，實則是在替他肚子里的寶寶卑微求饒。

顧延司心裡百感交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愛人被過去的陰影無休止地折磨。

結婚後為了不被打擾，家裡只請了一個負責打掃和買菜做飯的阿姨，沒有其他人了。

回到家後，顧延司想讓溫然好好休息一番，他還讓韓度買了許多補品回來，自己親自為溫然下廚燉湯。

他根據醫生開的營養調配表，親力親為替溫然操持這一切。

可當他從廚房忙完轉身出來時，卻看到溫然跪在客廳，用抹布慌張地擦著地板上的污漬。

見到顧延司出來，煞白著一張臉斷斷續續的說：「我、我很快搞幹凈，很快……」他的聲音虛弱得微不可聞。

顧延司走近才發現，原來是溫然吐了。

孕期的前幾個月不僅會茶飯不思，根據每個人體質的不同，有些孕夫會有嚴重的孕吐。

以往顧延司最反感溫然因為懷孕而有任何非同尋常的反應，所以他從來不敢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不適的狀態。

顧延司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疾步上前去將溫然抱了起來，放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他知道他每次觸碰溫然，對方如果沒有激烈地反抗，就會綳起神經，全身像被凍結了一樣，於是他不敢抱他太久。

溫然不自然地縮在沙發上，手裡還拿著那張擦過嘔吐物的抹布，仔細觀察可以感覺他的手指在微微地顫抖。

傲世輕物的男人屈膝單腳跪地，輕輕奪過溫然手中的抹布，試圖慢慢地去觸碰溫然的手腕，溫柔地拍撫。

溫然也愛顧延司的，不然不可能在面對男人持續的疾言厲色卻始終堅持不肯離開。

只要顧延司不對他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傷害，溫然並不排斥與他肢體接觸，或是柔情蜜意，他甚至渴望這種旖旎的憐愛，顧延司有多久不願意搭理他了。

「然然現在懷了寶寶，要注意身體好好休息，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顧延司的嗓音和煦好聽，看溫然的時候更是溫柔且深情。

他拿起紙巾，幫溫然擦了擦嘴邊的污漬，滿眼的憐惜，他剛剛嚇得連自己身上的臟污都顧不上處理，就跪在地上擦地板。

顧延司故作輕鬆，想稀釋空氣中瀰漫著的罪惡感：「都沒吃什麼東西還全部吐出來了，還怎麼長肉，都瘦成這樣了……」他摩挲著溫然手腕處凸起的骨骼，手指被硌得慌。

「是不是很難受？」顧延司溫和地與溫然對視，認真地詢問道。

溫然下意識搖了搖頭，可不知是否因為男人的目光過於靜謐溫柔，半晌他誠實地點了點頭。

懷孕後很難受，不止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顧延司試探地、輕緩地握起那隻冰涼的小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個極盡深情的吻。

溫然沒有反抗，只是一味的目光獃滯，像是看到幻覺一樣注視著眼前含情脈脈的男人。

男人還問自己：「待會兒包餃子給你吃好不好？鮮蝦餡的。」

這是兩人共同的記憶，溫然愛吃鮮蝦餃子，但只喜歡顧延司親手包的，結婚後就再也沒有品嚐過了。

他精緻的眼睛微微閃動著水光，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餃、餃子麼？」

如今惜字如金的溫然只要有一點回應，顧延司便會發出受寵若驚的欣喜：「嗯，我親手給你包的，你愛吃的話，以後每天都包給你吃。」

溫然不容置疑的眼神騙不了人，有一抹久違的懷念從他眼底一閃而過，削瘦憔悴的臉上有了一絲動容，卻躊躇著不敢繼續向前，似乎擔心這一切只是另一場虛幻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