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風堯得到陸尋風要去嶺南的消息時，正坐在營帳中等著軍醫來給他換藥。

先前被那『沙蟲』的體液腐蝕的手臂雖然得到了治療，可惜還是留下了痕跡。薛風堯自己倒是不在意，有衣袖遮著，總歸看不見，言歡倒是為此懊惱自責了許久。

「嶺南？他一人去的？」薛風堯抬頭問道。

「我哥跟著同君一同去的。」言歡晨剛時接到言青傳來的消息，便趕著同薛風堯報信兒來。

言歡起初並不怎麼瞧得上陸尋風，總覺得這人就是虛有其表，他也實在摸不清薛風堯這般得人物究竟瞧上那人什麼？

直到這數月間看過了言青自京中傳來的消息，聽聞著陸尋風在京中執廉政、清腐吏，街頭巷尾無一不在傳著『陸大人』的威名，因此對陸尋風有了很大的改觀。

明明有著薛風堯這麼個大靠山，便是當著他閑散的『靖國公』也可安度餘生，陸尋風此人卻偏偏要進了那官場的染缸。

且陸尋風還偏生以驚風之姿，引著山洪沖洗了朝中的局勢，言歡對他亦有了些許欽佩之意，他也因此有些明了薛風堯合該會如此在意他。

薛風堯聽了，點了點頭。他本想著有言青跟著，應該放心才是，卻不知為何這幾日他無端得惴惴不安，隱隱有什麼不好的預感，頗有些寢食難安之意。

變故來得很快。三日後，言歡帶著少見的焦慮之姿衝進了薛風堯的營帳中。

將軍帳內，薛風堯正在交代破除最後一個『飛沙陣』的事宜，見著言歡的表情，便匆忙交代了幾句。

「你們便按我說的去做，便是最後一個也不得疏忽，遼人向來奸詐，這次被我們接連破了幾座陣法，難保不會有什麼其他手段，若沒有其他事，你們便先行下去準備吧。」

「是，將軍。」手下人得了令，便退了出去。

「小歡，發生了什麼？你怎麼這般神色。」薛風堯轉頭看向言歡，

「將軍···」言歡面有難色，掙扎了幾許，艱難的開了口，「陸同君南下的船遇襲了···」

「什麼！」薛風堯的聲音不自覺的提升，便是隔著一張銀質的面具，言歡都能從那雙望向他的眼中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那才是戰場上一眼便能另敵人聞風喪膽的鎮西將軍的模樣。

「將軍，你先冷靜聽我說，陸同君不在船上。」言歡趕緊解釋道，他突然有些不習慣這個樣子的薛風堯。

「他無事？」薛風堯長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鬆了些許。

「嗯，言青傳了消息來，說是之前得了旁人的提醒，他們一路走的官道。陸同君特意安排了幾人假裝上了那船，果然不出所料，那船還沒過了旻江縣，便得了一夥人的襲擊，沉了船。」言歡細說了一番。

「可曾查到襲擊的是何人所為？」薛風堯端起茶杯，借著涼意平復心緒。

「那些人帶著火 | 藥襲了船···沒有屍骨留下。」言歡微微嘆息，便是沒有查到這夥人的來頭。

「那些人當真是膽大包天，官家的船也敢動。必然是來頭不小，聽你這般描述倒像是那些個京中『貴人家』馴養的『死士』。」薛風堯起身走到了言歡身旁，「將信給我看看。」

言歡將信交到了薛風堯手中，見他仔細看了幾遍後，身上的寒氣又凌冽了些。「將軍，同君他這趟南下···怕是不安穩？」

「嗯，你去聯絡文秋讓他多派些人手去嶺南，我····」薛風堯本想親自前往，但一想到這幾日便是收尾之時，若無他坐鎮，萬一遼人有其他陰謀，他不敢任性妄為。

薛風堯不由得攥緊了手，剋制住迫切想要確認那人無恙的心，開口沉聲交代道，「讓文秋隨時同我彙報。」

言歡自是看出了薛風堯眼中的掙扎，當下便有了決斷，「將軍心有顧念，何不親身前往？」言歡在薛風堯詫異的神色中摘下了他戴在面上的銀質面具。

「五哥，你還記得你曾說過的話麼？你說我和哥哥是你的後盾，那何不更依仗我們些呢？遠安樓畢竟遠在燕京，難免鞭長莫及。這次他們既然膽敢公然打官家的臉面，就必然有後手。」言歡分析道。

「陸同君即便再得陛下的寵愛，但也避不開山高皇帝遠，總有護不上的時候。」言歡將從薛風堯那兒取來的面具戴在了自己面上，「五哥你速去速回，這裡便放心交給我便是，這些年我也沒少給你『背鍋』不是。」言歡笑道。

「小歡…多謝。」

「陸同君是個好人，五哥你當好生護著。」

*

自打過了旻江，這天氣便沒有一日得晴，淅淅瀝瀝的雨水，澆得人著實煩悶。

「二爺，還有半日便到吳城了。這之後你怎麼打算？」自打出了沉船之事後，言青一路小心謹慎，夜裡也是安排了好幾個人輪流守著夜，生恐再發生什麼意外。

「言青，這一路你可覺察出什麼？」陸尋風掀起了布簾，瞧了瞧窗外的道路。

「我派人看過了，周圍沒什麼異常，二爺您且安心。」這次南下，陛下分的人手雖然不多，卻都是宮內一等一的高手。

「不，我是說這一路，太平靜了···」陸尋風內心總有些奇怪，卻一時半刻道不出緣由。

言青笑道，「平靜不好麼二爺？難道還非要些什麼波折？你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將軍還知道要怎麼怪罪我呢。」

陸尋風知曉言青是想緩和氣氛，這一路都是他在操辦一切，難免疲乏。

「聽過戲麼？」陸尋風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句。

「啊？二爺您說什麼？」言青不解。

「喜歡看戲麼？」陸尋風不知從哪兒拿出了把摺扇，在手中來回把玩著。

「二爺您這是何意？」言青更為疑惑。

「好說。這進了吳城後，言青你便好好陪我演一場戲。」陸尋風轉頭目光灼灼得看向言青。

「演什麼？二爺您說，我保證完成任務。」言青本就是個跳脫的性子，這些日子在京中耳目眾多，難免要端著些，此時聽了陸尋風的話，便被他勾起了性子。

「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