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燈籠上落了些灰塵，各種商店前掛著的小燈籠也被店家取了下來。新年的鐘聲早已徐徐散去，一圈接著一圈在歲月里蕩漾。

年味似乎沒有從前濃了，城區的冷清將城市的真實面目暴露無遺，平日里水泄不通的公路現在只有少數幾輛車在奔忙。突然安靜下來的城市讓人覺得陌生。

一直到大年初六之後東海城才再次注入活力，四面八方的人群大股湧入城中。那些停歇了好幾天的店鋪終於又亮起招牌和五顏六色的燈。

原本降價出售的機票重新蹭蹭往上漲，讓這張白色加藍色的機票變得高檔。沈顏傾捏著機票，拖著二十四寸的小行李箱踏進了候機廳。她張望了一下，戴好口罩找到對應的地方坐下。

剛落座，葉喬沐就給她發了信息：「我現在已經在火車上了，你呢？應該準備登機了吧？」

沈顏傾扯起嘴角一笑，飛快地回覆了葉喬沐：「嗯，馬上登機。益州見。」

「期待見面～」

登機之前，沈顏傾給大夥兒都發了信息，讓她們有事兒的晚上再打給她。

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沈顏傾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並期待著。

原本平靜的心在下機時無緣地緊張起來，沈顏傾打開隨身鏡看了看自己化的妝，然後又撥弄了一下剛剛洗過的頭髮，一切完美後她才大步流星地向出口走去。

正月十六的傍晚，沈顏傾與葉喬沐順利見面。

「喬沐姐！」

沈顏傾見到葉喬沐時，葉喬沐正站在一個路牌下面，她只覺得自己心跳加快，嘴角都要咧到後腦勺了，她拖著她的行李箱，飛快地奔向那個成熟感滿滿的女人，然後抱住了她。

行李箱雖然小，但此刻也像是一個累贅。

「沈顏傾——好久不見啊！」葉喬沐也擁抱了沈顏傾，笑得合不攏嘴，「哎呀你真的越來越漂亮了啊！」

「沒有了啦～喬沐姐，什麼時候回的江城啊？」

沈顏傾與葉喬沐肩並肩走著，一邊走一邊跟葉喬沐聊著天。

「除夕那天回來的——本來嘛，是打算二十幾就回去，畢竟老媽說老爸他身體不好讓我早點回去……但，哎，我真的太忙了，我們倆都忙。」

「都忙……誒？那叔叔身體……是怎麼了？」

「心臟不好，我一回來就帶爸去醫院檢查了，暫時還沒事兒，吃著藥呢。」

「啊，那就好……嘿嘿，喬沐姐，你家那個小朋友呢？你沒帶他啊？」

「別提啦，那小傢伙呼吸道不太好，喬辛說不建議帶小孩兒去那兒……唉村裡空氣確實好，但我怕小傢伙不適應，就讓他爸帶他去公園玩兒了。」

「可惜沒見到小朋友誒，喬沐姐，他叫什麼啊？」

「哥哥叫星星，柳葉星，妹妹叫小尋，柳尋葉。」

「哇塞！酷！」沈顏傾一激動，把大巴司機都嚇了一跳，她不好意思地坐上車，對那司機大叔一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

葉喬沐抿著嘴笑，數落道：「都是這麼大人了還想小朋友呢？」

沈顏傾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水靈靈的眼睛尷尬地眨了眨，說：「我還以為，我以為就一個小孩兒，喬沐姐，你家是、是倆啊？」

「龍鳳胎。」葉喬沐點點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溫柔。

「哇塞，柳大哥絕對特愛你，我去，取名跟我爸一樣。」

葉喬沐一笑，她眼角都有些細小的皺紋了。「你將來也會遇到的。」

「嘻嘻，喬沐姐，我已經有男朋友咯～」沈顏傾老臉一紅，笑得精靈古怪，「姓顧，在東海城認識的。」

葉喬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笑道：「我那時候還以為你跟喬辛會在一起呢哈哈哈，看來我是錯點鴛鴦譜嘍～不過也好……」

「大家都會變的嘛，喬沐姐，並且小葉已經——呃，不是……」

說到一半，沈顏傾忽然閉上了嘴，她眼神飄忽，咬著下唇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葉喬沐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她直勾勾地盯著沈顏傾，小聲地問：「怎麼啦？喬辛……談了？」

「沒、沒呢……喬沐姐，這個嘛，這個……秘密——」沈顏傾幹笑著，「秘密哈……喬沐姐，咱們得留給小葉空間呀！是不是？」

「得，管他談不談呢，他開心就行。對了，喬辛說那邊沒多餘的床，你不介意……和我擠一擠……」

「不介意！絕對不介意！我巴不得呢！」

葉喬沐樂呵呵地拍了拍沈顏傾的肩，與她相談甚歡。

一如二十年前。

——

大巴車一路顛簸，總算停在了村前。葉喬沐和沈顏傾拖著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踩著泥巴路往村裡走去。

村子依山而建，大多居民房都在山腳下。

三河村四周環山，雖然山不高，但那個氣勢在那兒。山上雲霧繚繞，隱約還能看到盤山公路和小型的梯田。

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約摸二十分鐘，沈顏傾跟著葉喬沐進到了村裡。

村裡有一個村中學，也有國小。

圍著學校，附近一圈都是民房。

沒等她們走進某家的房子，一個身影就晃悠了出來，並搖晃著胳膊跟她們打招呼。

葉喬沐指了指那個略顯滑稽的身影，道：「喏，喬辛。」

沈顏傾忽然笑起來，她大聲叫了一聲葉喬辛的名字，然後像大猩猩一樣招搖著跑向葉喬辛，「葉喬辛！！」

葉喬沐跟在沈顏傾身後，她看著沈顏傾的身影無奈地笑了笑，心想這姑娘還是像從前一樣啊。

但……

本來是笑著一路聊過來的兩人此刻內心卻有種不可名狀的感情在身體內亂竄，沈顏傾的笑臉忽然變得有些猙獰，她眨了眨眼，偏頭望向了天空。

許久不見兩人的葉喬辛卻慌張了，他緊張兮兮地看著沈顏傾，說道：「誒誒，你……沈顏傾，不是吧？不會是被哥的熱情感動到了吧？姐，你，你勸勸她……」

葉喬沐倒是還算鎮定，「沈顏傾……」

「沒事兒喬沐姐，我就是……我就是……嗚嗚嗚，喬沐姐你知不知道我在東海城第一次看到葉喬辛……我就，我就有種想哭的感覺……就是那種，看到自己好大兒的那種……感覺……」

「喂喂！沈顏傾！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啊！」葉喬辛拍了拍沈顏傾的背，把她滑落的圍巾給她圍好，「別激動啊姐！」

「好久不見啊，小葉子！！」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