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過闔著眼，突然覺得身上一涼。他睜開眼，果不其然地在眼前看到了赤瞳的熙端。

他嘆口氣，直接把懵懂無知的人擁到自己懷裡，蹭了蹭他柔軟的頭髮。

他不知道這樣的熙端是什麼情況，是邪神附體，還是只是受了影響？他出現赤瞳的時候，一般意識都不太清醒。但出宮那天，他又是確確實實地在眼睛蒙著一層紅的情況下和沈過清楚地對話的。

沈過不知道。但他知道，無論赤瞳的熙端到底還是不是那個小皇子，他都沒法對這人狠下心來。

被他抱在懷裡的人卻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沈過只覺得頸上一疼，是熙端又咬了他。

沈過垂下眼睛，看著懷裡的人，低聲道：「殿下，屬下疼。」

他只是試談，卻沒想到熙端當真停了一停。就在沈過激動的時候，熙端又漠然地把牙齒刺進去吸起他的血來。

沈過的心情一下墜了下去。他閉上眼睛，只把手收的更緊了些。

過了一會兒，熙端才清醒過來。他先是驚慌地給沈過止血，緊接著就無可避免地低落了下去。

「過之，你別這樣了。」他虛抱著沈過纏著繃帶的脖頸，聲音沙啞。

熙端本就心性善良，雖然沒有太多和人接觸的機會，但凡是能和人交流的，他都盡量去做到與人為善。對待鄉間野夫老四是如此，對自家侍衛，雖會在人面前撒嬌耍賴，但其實更是在意。

他從來沒幹過傷人的事。而身體每況愈下的時候，第一個傷的，竟就是他最在意的人。

他接受不了。

卻又控制不住。

「你殺了我吧，過之。」他抬起頭，眼圈通紅，然而臉又是瓷白的，鴉羽般的眼睫上下顫抖，扇子一般地，一動，一滴淚就落了下來，砸在地上，美的驚心動魄。

沈過怔怔地看著他，半響，才露出一個苦笑來。

他說：「我怎麼能。」

不是屬下怎麼能，而是我怎麼能。

師父教他，皇上逼他。連他自己也懷揣著大義，想要做天下所有少年都心心念念的英雄夢。

小皇子和他受的教育，他被人攥在手心裡的前途和性命，甚至於他自己的理想都背道而馳。

小皇子就是邪神。對付邪神要怎麼做？多簡單啊，可他就是做不到，寧願就這麼沒頭沒尾，沒個結果的拖著。拿自己做擔保。

他怎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少年人的初心動，卻實在放錯了對象。掛念上了不該掛念的人，結果牽一髮而動全身，微微一扯，就渾身都疼。

偏偏還毫無辦法。

「殿下。」他靠近熙端，用自己的手撥開他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扣住了小皇子的手。

小皇子就這麼眼中帶淚地看著他。

他想說「永遠不」，但張了張嘴，最終改成了：「以後不要再這麼說。」

「屬下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殿下。」沈過輕輕地看著那雙悲傷，又美的震懾人心的眸子說道。

他知道他和小皇子的緣分，甚至於小皇子的性命，如今都靠他一手拽著。

倘若他也動搖，放棄，那小皇子便是真的永無翻身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