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前些日子也下了雪，只是都還比較含蓄，這幾天是徹底放開了，鵝毛一般紛紛揚揚。

熙端身體垮了，卻更不願在屋裡呆著了。看他躺在床上有氣無力，還強撐著精神和自己逗樂談條件，沈過也於心不忍，只好答應他。讓他出去看看雪。

披子是沈過特意讓人定做的，大紅色，很厚實。襯的熙端蒼白如紙的臉上也有了幾分血色。他就披著那披風站在大雪中，墨發如瀑。而身量愈發挺拔的少年站在他身後，沉默地給他撐著傘，撐起一方安寧地。

「好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熙端仰著頭，伸出手接著雪花。眼睫微微地顫著。

「這幾年也下雪，但確實沒有今年的大。」沈過沉聲道。

他其實覺得，這麼大的雪，可能跟小皇子有著關係。小皇子既身負邪神，那跟蒼天也多少牽連。他出生時既九天昏黑，而如今他身邪神之力逐漸覺醒，未必不會引起這漫天大雪。

...倒像是為人送別一樣。

熙端不過在雪中站了一會兒，就止不住地咳嗽起來，白生生的指縫間甚至有鮮紅的血露出來。沈過立馬不讓他在外面呆了，半哄半推地把人弄進了屋裡。

熙端又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他垂著眼在沈過幫忙下洗幹凈了沾著血的手，無力地回到床上，有些無奈地笑道：「我這身體，真的是不行啦。」

沈過抿著嘴，握住他兩隻冰涼的手給他暖著：「殿下說什麼呢。」

他輕聲道：「屬下明年還要帶殿下放河燈呢。」

「啊...河燈...」這個話題明顯讓熙端打起了一些精神，他從床上倚到沈過身上，閉著眼睛，彎出了一個笑容，「那你可得練練你的手藝，別再被人家笑話了。」

「嗯。好。」沈過輕聲應著。

沈過給他暖完手之後，又脫掉小皇子腳上的靴，自然地握住小皇子同樣冰涼的腳給他暖著。

熙端閉著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識地就要掙：「臟...」

他本來就沒沈過力氣大，更別提拖著這弱身子。因此很輕易地就被沈過制住：「臟什麼，不臟。殿下別亂動。」

「唔...」熙端模模糊糊地應著，他不喜歡睡覺，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睡著了會傷人之後。但身體不行，就總也抵不住睡意侵襲。沈過又慣著他，因此他一靜下來，就很容易陷入睡眠。

小皇子趴在他身上，因為瘦下去而凸起的骨頭硌的沈過心疼。

他就保持著那個姿勢，感受著小皇子過於輕伶的重量，聽著耳邊熙端細弱的呼吸，肌膚相貼，卻沒有任何的狎昵或曖昧，連溫度都沒有，只有心中一片荒蕪。

他聽見小皇子本就不重的呼吸漸漸微弱下去，但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沈過其實隱約感到了什麼。因為他試圖給小皇子暖手的時候，就發現小皇子的手冷的像冰，無論他怎麼捂也暖不熱。到最後也只是染上了他的手的溫度，但很快就下去了。

他只是不願面對罷了。

沈過就這麼在原地半跪著，凍僵了一般，一動不動。

這可是他百般照顧，一點罪都捨不得讓他受的小皇子啊...

沈過瞪著眼睛，只怕自己一眨眼，眼淚就會落下來。

就在此時，身上的人突然動了一動。

犬牙輕輕地擱在了沈過脖頸上。然而不同於往日，這次的尖牙卻失了力道，只虛虛地搭在沈過皮膚上，玩笑一般。

沈過怔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直小皇子，不確定地叫道：「殿下？」

密而長翹的睫毛掩著赤色，透白的左半邊臉上蛇一樣爬上了顏色淺淡的詭異紋路。

沈過聽到自己聲音顫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