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說，「你知道這並不是猜測。你告訴許明濤，警方已經將懷疑的矛頭指向文慧，只要文慧畏罪自殺一切就會畫上句號。他按照你的計劃悄悄潛入文慧家，使用一種可以快速代謝的mi藥迷暈了她，並且將她布置成割腕自殺。文康，你知道我覺得你還有一絲人性的地方在哪裡嗎？」

文康冷笑道，「哦，原來我在羅隊長眼中還是個人。」

「是你還顧念舊情，並不打算讓文慧受到傷害。你設計的文慧自殺的方法，讓你有足夠的時間救她。如果你真的想讓她死，根本不用這麼複雜的自殺方式，明明只要逼她服用一顆青化鉀即可，這樣又可以坐實許明濤擁有青化鉀的事實。」

「那真是要謝謝羅隊長的認可。但到目前為止我聽到的都是故事，你沒有證據證明我故意殺害了許明濤。」

「不，我有。你之前錄口供的時候說，你發現許明濤對文慧行兇，和他發生了打鬥，最後才將刀搶過來，但是許明濤的衣服，傷口上均沒有你的血跡。現在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從背後刺入他脊柱的那一刀才是第一刀。看來文先生需要修改一下證詞才能解釋過去。」

文康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像一個偉大的作品中出現了小瑕疵，讓人掃興。他略微沉思了片刻，解釋道，「我說過當時很混亂，而且我受了重傷，我可能記不太清了。」

「那麼文先生是否記得你幫文慧割腕那一刀？我們檢測了洗手間所有的血跡，都沒有發現文慧的血跡，這說明她被割腕之後馬上就用毛巾將傷口包紮起來了。」

文康自嘲的笑道，「這麼說來，羅隊長認為是我的善良讓自己暴露了？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不會有這樣的覺悟的。你們沒有檢測到文慧的血液也許因為被水沖走了。我只能告訴你，你說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和文慧才是受害者。至於你口中的刀疤，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羅靖城感覺他眼中又慢慢有了光。那是因為什麼？

「不，你知道。當天晚上你就是用同樣的方法從樓上逃走的。你殺人的手法的確幹凈利索。你甚至把沾有刀疤血跡的兇刀放在了許明濤的家裡，嫁禍於他，但我們很幸運的從刀疤住所小區外面收集了很多垃圾回來，我們於上百份樣本中找到一個煙頭，很不幸上面採集到了你的DNA。那是你蹲點的時候留下的。」

「那也許只是我路過時丟下的一個煙頭。你沒有我殺人的直接的證據。」文康挑釁道，「你也永遠不可能有直接的證據，因為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瀾忽然道，「其實還有一個最直接的證據，它就在你身上。」

「哦？」文康望著沈瀾的目光有點心虛。

沈瀾走過去，伸手拿下了他別在上衣服袋裡的鋼筆。他的動作很慢，彷彿在引誘文康出手，文康握緊了拳頭，目光注視著他，卻始終沒有動。

沈瀾搖了搖鋼筆，說，「我可以打賭，這並不是普通的鋼筆，而是一把匕首。」

「那又怎麼樣？你不是一樣也有這樣的匕首？難道你也是殺死刀疤的兇手？」

沈瀾靜靜的看著他，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有這樣的匕首？」

文康臉色一沉，自知失言，只有與之交過手的人才知道沈瀾有同款匕首。他緊緊抿住了嘴唇。

沈瀾知道自己猜對了，還想繼續賭一賭，「你知道我有匕首是因為你和我當時對戰過，而且我還在匕首上留下了一點東西。」

文康警惕的看著他，將信將疑，「哦？」

「我的DNA。」

思索片刻之後，震驚的神色慢慢從文康臉上浮現出來，沈瀾知道幸運女神站到了自己這邊，這還是文康和他交手時用的匕首。「當時你用匕首劃開了我的衣服，劃破了我的肌膚。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你可能根本沒有感覺到。」

文康故作不屑，只不過他的語氣已經不似之前那麼堅決，「這隻鋼筆是許明濤送給我防身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用這支鋼筆做過什麼。」

沈瀾將那支鋼筆遞給了羅靖城，羅靖城沒有理會如此無力的辯解，說，「文康，一切都結束了，你束手就擒吧。」

文康只是略帶憂傷的笑了笑，他再次望向遠方，目光中充滿期待，那是慧康藥業生產基地的方向，「羅隊長的故事的確很精彩，但是很多事情都會有不同的解釋。」

「比如？」

「比如刀疤被殺那天晚上也許我有不在場證明呢？我平時都在公司加班，有很多人可以為我作證。」

羅靖城看著他露出的自信的笑容，忽然有點心虛，這的確是他忽略的一個點，他沒想到刀疤在深更半夜被殺，文康還特意製造了不在場證明。

文康接著說，「你所說的打開制毒窩點鑰匙上有我的DNA，那也許只是陌川想讓我看看一把來歷不明的鑰匙，我接觸鑰匙時留下的，而且它也未必是制毒窩點的鑰匙。」

羅靖城的手機忽然響了，文康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也許正是他所期待的。羅靖城轉身接起了電話，韋岸正用驚魂甫定的聲音向羅靖城彙報進展，「炸了！……是一把電子鎖，當我把鑰匙插進鎖眼的時候整個地下室都炸了。」

羅靖城驚出一身冷汗，腹部的傷口隱隱作痛，「我們的人怎麼樣？」

「我們的人還好，爆炸發生在地下，我們只是受到了衝擊波的波及，受了一點小傷。但這個人也太狠毒了，他們的人都在裡面，看這個爆炸規模是凶多吉少。不跟你說了，我還得組織救援。」

韋岸匆匆掛斷了電話。

羅靖城走到文康面前，瞪視著他，現在他明白那笑容的意義了。在他知道楊陌川闖入之後，就改裝了那把電子鎖，將其設置成只要有鑰匙插入鎖孔，就會觸發爆炸。平時他們一般用指紋和密碼，並不會用到鑰匙，制毒工作有條不紊的運行，一旦有人企圖用鑰匙闖入，那麼就摧毀一切，包括指證自己的證據。這是羅靖城有史以來遇到的最狡猾的罪犯，他壓抑著自己的怒火，質問道，「是你做的對不對？」

文康淡然的笑了笑，神態放鬆了很多，「羅隊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呀！」

羅靖城壓抑住怒火，命令道，「將他帶走！」

唐雨飛和趙俊同上前拿出手銬，文康並沒有反抗，但突然之間他變了臉色，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身體一軟倒向地上。

沈瀾急忙上前查看，文康呼吸困難，身體抽搐，與楊陌川死前癥狀一致。這是青化鉀中毒癥狀。

「告訴我，他在哪裡？他在哪裡？」沈瀾大聲問道。

文康嘴唇抖動著，幾乎發不出聲音，沈瀾俯身側耳傾聽，但很快接著文康用盡所有力氣說了一聲，「good luck。」

一切戛然而止。

死亡來得倉促而決絕，不給人一點準備。一個鮮活的生命，瞬間變成一具屍體，隨著時間慢慢冷卻。

眾人沉浸在震驚中，久久沒有緩過來。

沉默在不久之後，被樓下一聲急促的剎車聲打斷，文慧從車上下來，幾分鐘之後，她衝到了平台上，抱住了文康尚有餘溫的屍體。

這時文康的手機從他的口袋裡滑出來，熒幕上閃動著一條他沒來得及查看的簡訊，那是文慧在十幾分鐘之前發過來的，她說，「我依然那麼愛你。」可惜他永遠也無法看到了。

文康的右手中緊緊握著一瓶心悅康，在楊陌川死後，他製造的這種藥幾乎成了文康的心靈安慰劑，監視人員經常發現他向吃糖豆一樣吞噬這種膠囊。

罪犯以這樣的方式伏法，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羅靖城卻感到悵然若失。文康是自殺嗎？他給自己留了一顆盛滿青化鉀的膠囊嗎？

悵然若失的遠不止羅靖城一個，還有沈瀾和文慧。沈瀾知道自己再也問不出父親的下落，而文慧永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