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說不上來此刻的心情有多麼複雜，宋鱗就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有爽約，沒有臭臉，他只是一隻手撐在門框，居高臨下看著江清。

「你喝酒了？」江清聞到宋鱗身上一股酒氣。

「別問了。」宋鱗聲音說不上來的疲憊，有氣無力:「我想吃餃子。」

「好。」江清點點頭，轉身往回走:「你坐，倒點水喝，馬上好。」

宋鱗嗓子「嗯」了一聲，抽開椅子坐下了。江清打開燈，只回頭望了一眼，嚇了一跳。

只見宋鱗渾身髒兮兮像是在泥地打完滾，手腕處，大腿上都有血痕，那張平時總是得意洋洋的俊俏臉龐現在被灰塵和血污洗刷的像蒙了塵的珠寶。他就坐在那，眼裡無盡的哀愁。

「這是怎麼了？」江清衝過來，拿起宋鱗的胳膊，著急的問。

「沒事。」宋鱗咧嘴笑了笑:「區區小傷。」

「宋鱗！」江清抬手勾起宋鱗的腦袋:「看著我！告訴我，怎麼回事！」

大概從來沒人敢對宋鱗做這種事情，宋鱗一開始眼神很兇狠，但對上江清的目光後，眼裡的火焰瞬間被澆滅了。宋鱗淡淡說了句:「那幾個韓國的把我堵了，不過沒事，這不是回來了。」

「你怎麼沒找我幫你？」

宋鱗看了眼江清，只說了句:「沒那個習慣。」

「什麼叫沒那個習慣？」

「我沒有遇到事情就找人幫忙的習慣。」宋鱗說道:「如果我每次被人打之前我都要打電話求助，那我早就回不來了。」

「為什麼今天不去上課？」

宋鱗嘆了口氣:「我餓了。」

「先吃飯吧。」江清低下頭，緩緩走進廚房。

從雪櫃取出剛那會包好的餃子，倒入沸騰的開水鍋里，用漏勺小心翼翼的攪拌。等待餃子的間隙，他時不時偷望宋鱗，可對方只是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看著桌面，彷彿在沉思。

等江清端著滿滿一盤白胖可愛的水餃放在宋鱗面前時，江清才從他眼裡看到一點光。

「好香。」宋鱗笑了笑:「江哥，有酒嗎？」

江清本想勸他不要喝酒，但是話湧上嗓子對上宋鱗那張臉，他嘆了口氣，站起來從後廚拿了兩瓶啤酒，放到宋鱗面前:「我陪你喝，少喝點。」

「好啊。」宋鱗感覺此刻心情好點了。

「嘗嘗。」江清把兩瓶酒打開，自己用瓶子悶了一口:「這是今天新學的，按照你們那地做法做的，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好，聞起來挺香的。」宋鱗用筷子夾起一個圓滾的餃子，在香氣四溢的辣油里一轉，整個放入口中。

江清期待的看著他的反應，可宋鱗嚼著嚼著，表情突然凝固了，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江清。

「怎麼了？」

宋鱗快速咀嚼完咽了下去，又夾起一個放入嘴裡，皺著眉毛滿臉疑惑。

「怎麼會..怎麼可能。」宋鱗人傻了，他望向江清:「你是怎麼做的？」

江清結結巴巴把過程說了，宋鱗表情沒變。

「怎麼了..不好吃？」江清問道。

「好吃，特別好吃。」宋鱗沖江清笑了一下，那是一個苦澀的笑容:「我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吃到這麼像我媽做的餃子。」

江清愣住了，宋鱗又夾起一個，滿意的說:「你跟我媽做的味道一樣，我真的太開心了。」

江清說不出話，只是沉默的點點頭，抬手喝起了啤酒。宋鱗一連吃了十幾個，越吃情緒越激動，他拿起酒瓶，一口悶了半瓶。放下時嘴角，眼角都流下了水光。

「擦擦。」江清遞給宋鱗一張紙，宋鱗接過去了，說道:「你能坐到我旁邊嗎，離我近點。」

江清聞言點點頭，起身坐到了宋鱗旁邊:「快吃吧。」

「我喜歡你那樣摸我腦袋，你能再摸一下嗎？」

江清把左手放到宋鱗後腦勺，輕柔的摸了起來。

「你對我真好，江哥。」宋鱗聲音有些顫抖:「為什麼？」

宋鱗聲音不大，卻能在江清心頭開一個口子，讓他能體會到眼前這個人此刻所有心酸和委屈。

「你值得。」江清說道:「不為什麼，你就應該被人好好對待。」

江清話音一落，宋鱗的筷子掉到地上。只見宋鱗笑了起來，他一把摟住江清，說道:「謝謝你，我過去聽到最多的話是我不配，從來沒有人對我過這句話。」

「好好吃飯吧，你能幫我找你那種哥幫忙，給你做頓飯應該的。」

「昨晚跟你吵完架，我回去後，給我哥打了電話想讓他幫幫你。說起來，這是兩年來我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甚至他的電話號我是問別人要的，而他接通第一聲問你是誰。不過這都不重要。總之，他罵了我一頓，但還是答應了。你知道答應的代價是什麼嗎？」

江清迷茫的看著他。

「讓我今年別回家。」宋鱗閉上眼睛說著:「不過他這麼說也是為我好。我爸他老婆..不是個好相處的角色。」

宋鱗喝多了，但還是強撐著把那一盤餃子吃完了。在江清的攙扶下，倆人踉踉蹌蹌往公寓走去。

到了宋鱗的住所，他一下躺在床上，嗓子嗚咽不清。江清看著髒亂的地面，準備把狼藉的屋子收拾下。正準備起身時，宋鱗一把握住他的手。

「別走了。」

「沒走。」江清拍了拍他的手:「我給你把屋子收拾下。」

「不用，明天叫保潔。」宋鱗抬起頭，露出他的眼睛:「你陪我吧。」

「好。」江清脫鞋上了床，靜靜躺在床上，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才聽到宋鱗微弱而顫抖的聲音從喉嚨發出:

「江清，我媽媽不是小三。」

沒來得及江清驚訝，宋鱗就開口道：

「我爸媽倆高中就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好幾年。一直沒有結婚，想再等等。正在事業上升期的我爸遇到了工程院長的千金...你覺得他會怎麼選？」

「我媽知道後跟他斷幹凈了，在他結婚後的第二年，我哥和我姐還在那個女人肚子里的時候。我爸找到我媽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爸給我媽承諾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媽為什麼就答應了，反正那晚以後，我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聽完後，半晌江清才開口道:「我不明白，你爸為什麼要這樣。」

「我也不明白，那個女人插足了我爸媽的感情，而我媽又毀掉了他們的婚姻。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到底誰才是那個有罪的。」

「這件事幾個人知道。」

「只有我爸還有他現在的老婆，12歲那年，我媽走了以後，能看出來我爸極度傷心，他來找過我幾次，把我接到了他家裡，那也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體會過有錢人的生活。」

江清把手放在了宋鱗胳膊上，想用體溫捂熱一點這個命運多舛的男生。

「可是再多的錢也換不回我媽。」

說到後面，宋鱗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是江清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宋鱗，他就這麼躺在床上，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均勻的呼吸使他胸膛起伏。這一刻，他再也沒有往日的調皮犯賤和張揚，所剩下的，只有脆弱。

江清關上燈，整理好了枕頭，躺在宋鱗旁邊。剛閉上眼睛，就聽到宋鱗半夢半醒的囈語:

「媽，我想你了。」

第二天，在教室。

宋鱗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他昨晚睡得很好，雖然已經不太記得回家後發生的事情，但是奇怪的心情很好，沒有以往喝酒後的宿醉感，只覺得渾身輕盈。

江清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他昨晚睡得不好，坐在教室眼皮都快撐不住了。昨晚宋鱗說完後沒心沒肺的睡了，他卻難受的像看了部苦情戲一樣，愣是失眠了半宿。

「你昨晚沒睡好？」宋鱗用電子筆戳了戳江清的後背:「不是吧江哥，睡我那種床還會失眠呢？」

「沒有辦法，賤命一條。」江清打了個深深的哈欠:「受不起那有錢人的福。」

「這笑話又不好笑。」宋鱗笑嘻嘻的說:「你包餃子真好吃，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再吃到。」

「來李叔店裡就行，我基本上每天都去。」江清說。

「哦。」宋鱗應了一聲，正在這時，栗籽楠從衛生間回來了，甩了甩沾滿水漬的手，說道:「走啊吃飯去？」

「去哪吃？」宋鱗問道。

「都行，先出去看看吧，教室人都走完了。」栗籽楠說。

「好。」江清和宋鱗應聲起身。

「你倆昨天晚上又在一起住的？」栗籽楠撅了噘嘴:「老是搞小團體，果然人家說，三個人的友誼就會有一個落單的，沒想到我才是那個落單的。」

「叫你你不來啊，我們栗子大哥要學習，要休息麼。」江清說。

「我去幹嘛，當你倆電燈泡嗎？」栗籽楠說。

「我去你二大爺。」江清用手拍了一下栗籽楠後腦勺。

這時教室只剩下他們三個，就在栗籽楠走到門口時，突然門外站著一名高大的男生，硬生生堵在門口。

「有事？」江清停了下來，開口問道。

那人沒有出聲，推門走進教室，身後跟著四五個同樣體型，一進教室壓迫感十足。後面那幾個韓國人跟著進來了，江清一下子就明白了。

看來昨晚堵宋鱗他們也多多少少落了些傷，此刻一個個都面色不好，看著眼前的三個人。

「這是找外援了？」宋鱗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昨晚沒挨夠揍？」

「別得意了，我說過我們的事情不會完。」為首的那韓國人叫朴志，也是當時沖江清衣服扔丸子的那個人。

「昨晚怎麼了？」栗籽楠懵逼的轉過頭，看向江清。

「回去再跟你解釋。」江清說道，一支胳膊護住栗籽楠:「你們現在想要怎麼樣？」

「道歉加賠償。」朴志說:「我們一個朋友被他用棍子打骨折了，需要他賠償醫藥費和我們所有人的神經損失費和誤工費。」

栗籽楠憋著笑，江清噗嗤一聲笑出來了:「那叫精神損失費好不好，你們的漢語還是得在學一學啊。」

朴志一時語噎，他沖後面的男生用外語講了幾句，那人頓時罵罵咧咧了起來。

江清聽出來了，是緬甸語。那男生用漢語三兩句話就把江清渾身用0罵了一遍。

「要多少？」宋鱗皺著眉頭問道。

「500萬韓元，摺合你們那的匯率是..」

「兩萬塊錢，快三萬。」宋鱗笑道:「太少了吧，你們怎麼不要高點。真就覺得自己命賤就值兩萬塊錢嗎？」

朴志皺著眉頭，後面的一個男生突然說道:「那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

宋鱗笑意漸收，他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幫人。結合自己多年來打架鬥毆的經驗來計算，自己和江清合力幹過這些人的可能性為零。

那幾個菜雞自不用提，可後面那幾個健壯的緬甸男生可不能小瞧了，緬甸當地社會環境不談，尤其他們正背個包，鬼知道包里裝的是什麼管制的武器。人在異鄉，到底不比國內，安全誰也無法保證。

場面一下子凝固了，栗籽楠正準備後退半步時，宋鱗猛的爆起，一腳踢翻桌子擋住他們，隨即一聲巨響。

「跑！」宋鱗回頭沖倆人說道。

江清一把推過栗籽楠往門口跑，可最邊上那個人像是有準備一樣，腿一踢把門關上了。趁著他抬腿的功夫，江清拉住他的手身體一轉，在對方重心不穩的情況下來了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砰的一聲，是身體撞在地面上的聲音。那人悶哼了一聲，伸手就抓住了江清的手腕。江清掙脫不開，只能沖栗籽楠大喊:「你先走！」

宋鱗在那邊跟幾個越南人已經扭打了起來，場面激烈到桌椅亂響。江清一腳踢飛了抓著自己那雙手，剛直起腰就被一個人撞飛了。

江清罵了一句操的功夫，肚子挨了好幾腳，有一腳踹中了他的胃部讓他疼的冷汗都冒出來了。他趕緊蜷縮起來，皺著眉頭只觀察了一眼，就用手把最近的那支腳踝勾了起來，那人重心不穩應聲倒地。

江清中學時跟一群人混過所謂的場子，他知道被群毆的時候如果選擇反抗，就知道找准一個目標，往死揍。

江清猛的撲了過去，一把騎在那人身上，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了那人身上。旁邊的人不斷拉扯，不斷攻擊，可江清就是不轉移目標，耳邊響起了異常的嘈雜。

就在這亂響的間隙，江清聽到了有一聲書本橫飛的聲音是往自己這邊飛來的，他反應過來，正準備低頭時，已經晚了。

一本厚厚的字典像一塊巨石準確的砸在了江清的後腦，巨大的衝擊力讓江清腦袋發懵，痛處使他無法再握緊一個拳頭。他眼前一黑，倒在旁邊的地上。

「江清！」宋鱗推不開眼前的糾纏，只能盯著那邊怒吼。

「我...」栗籽楠睜大了眼睛，想要解釋:「不是...」

正在宋鱗分散注意力的間隙，那緬甸人一拳打在了宋鱗腹部，趁他彎腰時又從包里掏出棍子手一揚給宋鱗後背又來了一記重擊。

宋鱗感覺自己被打的都快吐血了，他強忍著一口氣，提起身邊的凳子砸在了那人身上。

「宋鱗！」江清手剛抬起，下一秒一隻鞋踩了上來。

「現在知道害怕了？」朴志得意的笑著，一邊暗暗發力在腳上。江清五指鑽心的疼，卻還在咬牙堅持。

「你想怎麼樣。」江清惡狠狠的盯著朴志。

「我不想怎麼樣。」朴志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棍子，舉起來沖著江清腦袋比劃:「害怕了？」

「放開他！」宋鱗想要衝過來，卻被三個有武器的人團團圍住，進退兩難。

「就你？」江清咬著牙冷笑一聲:「你想用那玩意？行啊，那來吧。不過你可對準點，如果你一棍子歪了沒結果我，我一定爬起來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朴志滿臉黑線，手徒然發力。江清看到嗎棍子的黑影一點一點在自己眼前逼近，心裡開始後悔學電影主角那樣說大話了。

難道今天自己真的完了？

砰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面踹開了。所有人的手都停了下來，江清睜起一隻眼睛看過去，只見楊肆正直直的立在門口，滿臉憤怒。

「楊肆！」栗籽楠第一聲叫了起來。

「你們他媽的都在幹什麼！」

加一段宋鱗打過了緬甸人，被楊肆打斷了。加一些宋鱗在學校很牛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