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安霽華泡了壺普洱，放置陽台小圓桌上，和容顏雙雙躺進藤椅里，音色低沉：「眯會兒？」

他前晚值夜，基本沒睡，今早起的早，此刻得償所願，睏倦再也抵擋不住，哈欠連天。

「嗯。」容顏知他工作辛苦，也不欲他強撐精神陪自己，先他一步閉上眼，把呼吸調整平順，開始思考怎樣拉安霽華趟容家這道渾水。

安霽華輕闔雙眸，不大會兒，只聽氣息綿長清淺，進入了深眠狀態。

容顏緩緩睜開雙眼，起身拿過沙發上的小毯子搭在他身上。給自己倒了杯茶，立在落地窗前，看向一望無際的海面。

波濤洶湧，浪花翻騰，在天空黑沉沉的映照下，海水更加幽暗，深不見底。

他輕綴一口茶，就著眼前縷縷熱氣，陷入沉思。

世事無常，少年時，總以為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感情的最高境界，後來漸漸發現，感情如水，是不斷流動，不斷變化的，沒有誰會一成不變。那些白頭到老的伴侶，經歷過怎樣曲折艱難的過程，外人無從知曉。

感情里的兩人，如大海行舟，期間，有陽光燦爛、風平浪靜的時候，也有狂風豪雨、潮起潮落的狀況。

一帆風順時，誰都可以保持美好和忠貞。但當大浪打來，緊握的手不堪重負，於是，開始了人性考驗。有些伴侶雙雙渡劫重生，有些早早分道揚鑣，各尋活路。而有些，既怕孤身一人無人幫忙，又怕對方拖累自己，猶猶豫豫搖擺不定，結果，害人害己。

他扭頭望向安霽華，他們一定可以圓滿嗎？

不一定。

他向來認為自己性子冷，脾氣犟，所以要找乖巧懂事的。遇到安霽華才明白，他更心悅於一個男人的成熟、睿智，不動聲色的體貼，玩笑間打破尷尬局面。狀似漫不經意，卻總能信守承諾，看似嘻笑的眼神，藏著全部深情。

這些細節，他精準的捕捉到了，卻遲遲不敢承認。

在賞月那次，或者更早，在醫院那次，安霽華明了他的緊張，閑閑和他隨意聊天轉移他注意力時，這個人就已經在他心底種下了一顆種子。

如今，種子破土而出，要生根發芽，一切自然又當然。他偏偏又壓上了一層厚厚泥土，妄圖阻止它破土而出。

睡夢中的安霽華翻了個身，好看的眉眼平靜安詳，宛如一尊完美雕像。

眼鏡摘下放置在一旁的小幾上，鼻樑空空蕩盪，兩側留下小小圓圓兩塊印記，是長期戴眼鏡留下的痕跡。

他忍不住伸手拂上……

安霽華醒來，雨已停，陽光刺破雲層，灑下耀眼光芒。

他惺忪扭頭，去看旁邊的容顏，目光觸及，心跳加速，眸中閃過驚艷神色。

容顏戴著副金邊眼鏡，低頭垂眸，在看一本醫學專業書，陽光將他烏黑的頭髮染成金黃色，白凈的臉上寫滿專註。他緊抿嘴角，偶爾眉頭緊鎖，曲起指尖點著某一行，吃力地理解。

「容老師，下午好。」安霽華乍然出聲，驚掉容顏手中的書，堪堪落地，被安霽華只手抄起，盯著扉頁看過一笑：「研究什麼呢？」

不過隨意一問，容顏卻突然福至心靈，鏡片後亮晶晶的眼眸閃爍，脫口而出：「想看看怎樣才能抓住男朋友的心。」

安霽華微怔，像是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倒有些剛醒後懵懂的不知所措。

氣氛一時凝結，容顏目視前方，望向平靜的海面，等待這個問題自動消失。

「過來。」安霽華冷不防叫他，手掌攤開伸過來，近在咫尺。

掌心紋路清晰，勻稱有力，姻緣線下方綴了顆小黑痣，整隻手掌就有了畫龍點睛的靈氣。

他依言握上安霽華的手，被他拉到腿上，兩隻手從後半攬住他，剛剛睡醒的身體熱乎乎，貼的他後背發燙，臉頰泛紅。

安霽華右手攥著他的手，成豎刀狀，隔著自己薄薄的羊絨衫，貼上胸口斜下側，慢慢上移，嘴唇靠近他耳根，語氣低沉地講解：「先用手術刀順著肋骨剖開，接著，切開第三四五根肋骨與胸椎脊椎的連接處，然後，你就可以握住我的一顆真心。」

他聲音極具蠱惑性，磁性性感，含著熱氣在耳邊娓娓道來，像是在講一個優美的愛情故事。容顏手掌輕顫，恍如掌心下真的是一顆活蹦亂跳的心臟。

靜謐下，容顏心跳加速，如戰鼓般激烈，脖子上的絨毛炸起來，身軀輕輕抖了一下。

安霽華握著他的手不松，眼睛半眯著，神情懶惰迷糊，下巴擱在他肩頭，低低淺笑：「這樣容易害羞，以後可怎麼辦？」

「……我新配的眼鏡好看嗎？」脖子處傳來酥麻麻的電流感，容顏答非所問。

身後安霽華的眼神炙熱的到能將他融化，「特別好看，你故意勾我，是想試試我定力，嗯？」

他耳垂滾燙，眼尾潮紅，坦白承認：「是，安主任你定力好嗎？」

「以前很好，此刻不好。」

「那要怎麼辦好？」

「我教你，第一步先摘眼鏡。」安霽華擁著他轉個圈，摘去那副金邊眼鏡，嘴唇噙上那軟唇，呢喃：「第二步，閉眼。」

容顏四肢癱軟，反手環上安霽華脖頸……

窗外天色已暗，遠處星星點點的霓虹將海面映照的流光十色，煞是好看。

「今晚……別走了。」安霽華拇指摩挲他小巧精緻的耳垂，滿心捨不得的誘惑他。

「不行，我媽會打電話的。」

「沒關係，我來和靜姨說，就說今天釣魚累了，你在我這裡休息一晚。」

「……我們今天沒釣魚。」

「誰說沒釣魚？」安霽華低頭在他發間蹭，陶醉的說：「你這條美人魚不是上鉤了嗎。」

「……」

「好了，去洗把臉，我們先吃飯，然後送你回家。」安霽華知道他害臊，也不強求，「我們不趕時間，慢慢相處，都按你進度來。」

「你想要我留下來，我就留下來。」容顏閉著眼不動。求人辦事當然得先給好處，安霽華變成他男朋友，那對於找尋未來丈母娘，也會義不容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