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一時靜寂無聲。

直到服務員敲門上菜，才打破沉默。

門重新關上，容錦夾起一片藕片，盯著上面的孔左顧右盼，自嘲一笑：「我們認識30多年，不及容顏和你相識半年。在你心裡，我像那樣的人嗎？」

「我只看事實。」安霽華平靜的說。這是他們成年後第一次對事物有不同看法，卻是為了容顏。

「你讓我放心，我也同樣請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屬於他的東西，股份也好，家產也好，我也不會昧下，暫時沒給他，原因你清楚。其實不給他，也是一種保護，相信你站在局外，比我看的透徹。」容顏有了股份，就會成為容滿昌算計利用的對象。沒有股份，他還可以活的輕鬆些。

「股份、錢，都無所謂，容顏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人平平安安，高高興興的，你能做到嗎？」安霽華索性攤開來講。

誠然，容家的家產很可觀，那安霽華也不稀罕，他自作主張地斷定容顏也不會在意這些，他有工作，養容顏一輩子不成問題。

「我保證不了，我不傷害他，可也防不住別人搞小動作。你真為他好，就勸他搬出去住，別留在家裡。我在南灣給他買了套公寓，環境條件都不錯，離公司和你住的地方都挺近，讓他搬出去吧。」容錦真誠的說。

「行，我試試。」安霽華爽快說道，其實他更想試試讓容顏搬來和他一起住。

事情開誠布公說開來，兩人恢復死黨關係，開始討論那道菜好吃，老同學誰升職了，誰又當爹了。

末了，容錦檢討，「咱們5個發小就剩你了吧。」

安霽華擦擦手，抿嘴樂：「你看我能生？還是你弟弟有那功能？」

飯畢，容錦電話響個不停，女兒催他回家講睡前故事。他樂呵呵答應著，和安霽華出門，各自回家。

周末，安霽華邀請容顏來家裡游泳，他家樓上有私人泳池。

容顏歡喜應邀，上班雖然不費體力，但頗費腦子，所以一到周末，他就想放鬆放鬆。可容滿昌周末在家，顯然，家裡不是個放鬆的好地方。

早上，天空罕見地飄起了今冬第一場雪，晶瑩剔透的雪花伴著刺骨的寒風在風中「翩翩起舞」。行人匆匆停下了腳步，觀看著這場難得的雪。車窗里的人也紛紛探出了腦袋，帶著興奮雀躍。

雪紛紛揚揚地下，不一會兒到處都積起了厚厚的雪，白雪皚皚，天幹地凈，連浮躁的心都澄凈了起來。孩子們撒歡地跑出來，在雪地上歡快地捏起雪球打雪仗。年輕的情侶拿出相機，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笑的燦爛明亮，只為留下最美好的一刻。

安霽華不放心他雪天開車，來接他，出門後路過花店，車都滑過去100米了，又停下來，下車跑進花店，抖落頭上、身上的雪花，買了束扶郎花。

到了容宅，容顏早已立在門外等他。

白色的長款羽絨服穿在身上，竟無一絲臃腫感，只覺幹凈純粹。攏起的帽子遮住他巴掌大的臉，只余窄窄一角眉目。　

他手心放著一團雪，專心致志看了一會兒，低頭舔進嘴裡一些，涼的皺了皺眉，倏地低頭又吃了一口，剎那，孩子氣十足的聳了聳鼻頭。

安霽華從未見過他如此輕鬆肆意的一面，倍感欣慰，假以時日，他一定能讓容顏更快樂的。高漲的情緒被容顏所感染，安霽華停車跳下來，沿著牆角收攏了一捧潔白的雪，學著他的樣子吃了一口，隨即，被涼的呲牙咧嘴，怪模樣逗的容顏哈哈大笑。

「敢騙我。」安霽華不饒他，作勢要將手裡的雪往他脖子里塞。

容顏一邊躲，一邊笑：「誰騙你了，是你自己要吃的。」他飛快鑽進車裡，抽出紙巾把手擦幹，揣進口袋裡暖。

安霽華扔掉手中已經融化了一半的雪，拍拍手也上車來，故意用冰涼的手碰他臉頰：「給我暖暖手。」

「你凈會欺負我。」容顏口中說著嫌棄，手卻老實的伸出來，握著他的手，一同放進自己寬大的羽絨服兜里。

安霽華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容顏拿它當寶貝對待。

不大會兒，兩隻手都熱乎乎。

安霽華抽出手，打火給油，緩慢地拐了個彎，向家的方向行駛。

「送你的花在後座，自己拿。」他邊專註看路，邊隨口和容顏說。

「啊？」容顏猛然扭頭看，長臂一撈，把花攬進懷裡，驚喜且感動：「下雪路不好走，你還買花。」

「再難走也比追你簡單，好不容易追到手，可不能讓你跑了，多多哄著點保險。萬一你因為我不給買花而生氣，我豈不冤死。」前方入目一片刺眼的白，安霽華眨眨眼，紅血絲布滿眼球，眼下隱隱泛青，他微微張嘴打了個哈欠。

容顏猜到他昨晚值夜辛苦，體貼的問：「我來開車。」

「不用，路滑不好走，你沒經驗，好好坐著陪我說話就行。」安霽華目視前方，雙手穩穩握緊方向盤，不敢有絲毫大意。

容顏駕照拿了也有兩三年，因為一直沒機會摸車，車技僅限於在平坦路上開，偶爾遇到狹窄的停車位停車都困難。

他知道自己的水準，也不強爭，規規矩矩坐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安霽華聊天提神，窗外白雪紛飛，車內溫暖溫馨，其樂融融。

進了家門，脫掉笨重的外套，換鞋，容顏捧著花去找花瓶，還不忘交代著：「你去睡會兒，我來做飯，今天想喝什麼湯？」

「都行，隨你做。」安霽華過來抱抱他，下巴抵著他脖頸蹭，述說親昵。

其實他們相處不過月余，也沒有做到最親密無間那步，偏生兩人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覺，自然、和諧。是相看不厭的戀人，更是默契互助的知己，平凡到無趣的日常生活，與他們是一種心甘情願的樂趣。

他不介意他工作累，沒時間陪自己，甘願為他洗手做湯羹。

他珍惜相處的每一秒，儘可能的給予他愛與關心。

「去吧，飯好了叫你。」容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

等安霽華去了卧室，他轉身走進了廚房，雪櫃里滿滿噹噹碼放著肉類、魚類、蔬菜及水果，花插好擺在餐桌上，是平淡溫柔的煙火氣。

容顏拿出半隻土雞，切塊、焯水，丟進砂鍋里小火加上各種材料慢燉。

砂鍋咕嘟咕嘟往外冒著熱氣，香味飄散在廚房上空。他坐在廚房外的椅子上，手中拿了本書，看的認真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