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甩發矇的頭，暗自罵自己：最近越來越愛肖想這些不良畫面，不過素了小半年，就這樣急不可耐，色令智昏了。

安霽華送他到家還不晚，容顏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去了二樓谷靜好的房裡。

「媽，今天休息的好嗎？藥有沒有按時吃？」他坐進床邊的沙發里，抬頭笑盈盈地望著谷靜好。只是那笑意更流於表面，不曾自心底而發。

谷靜好臉色較之前好了許多，不再那麼慘白浮腫。她溫柔笑笑，輕聲說：「最近睡眠很好，感覺精神好多了。」用青筋浮現的手拍打容顏膝蓋，「今天和霽華出去玩了？開心嗎？」

「很開心。」容顏略略不好意思笑。

「那就好，霽華是個好孩子，從小就知道尊老愛幼，嘴甜還善解人意，上幼兒園就會保護女孩子，加之他小時候長的就帥，身邊對他示好的女生就沒斷過。有一年過生日，我記得好像是他上六年級那次，班上來了三十多個同學，二十多個是女生，禮物送的更是五花八門，等晚上吃過飯拆禮物，拆出十多封情書來，可把你衛姨愁懷了。跟我說，這萬一長大了是個花花公子可怎麼好，傷女孩子的心是要天打雷劈的。」谷靜好想到從前的有趣事，神色明亮輕快起來，目光悠悠，追溯起了昔年舊事，「誰承想，他出國留學，不光學業精進，思想更是自由過了頭，忽然就喜歡男生了。你衛姨很是難過了一陣，後來也想通了。她說，順了兒子的心意，至少他是快樂的，不順他的心意，強行為他選一門婚事，害了兒子也坑了人家女孩，誰的孩子不是父母心頭肉，人不能只考慮自己，那樣太缺德。」

容顏越聽越心驚，原來安霽華說的是真的，他是過了明路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性向。那谷靜好這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她明知安霽華喜歡男生，卻又不反對自己和他走的這樣近，是默許嗎？可她並不曾問過自己的喜好。她巴不得自己也出櫃才好吧，那樣，就不會和他的兒子爭家產。

「……我」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又無從說起。

說什麼呢，說他雖然喜歡男生，可並未對安霽華動情，而只是利用他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不如幹脆坐實他倆的戀情，既能拉攏安霽華和他一條心，也能讓谷靜好母子安心。

「你不用擔心，小錦都告訴我了，說是和霽華談過，他承認喜歡你，也承諾會對你好一輩子，這樣，我也放心。」谷靜好柔和的說，臉上呈現了幾分少女獨有的羞怯和憧憬，「誰年輕的時候不曾幻想過和相愛之人白頭偕老，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願以償。你衛姨是幸運的，小錦也得到了他要的福祉，如果你能和霽華在一起，我也了無憾事了。」

「媽，你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大奢望，只想有個家，家裡有親人。」容顏驚覺她說的話不吉利，輕聲細語勸解道。

谷靜好頷首淺笑，接著說：「我的身體我了解，也會好好養病，但很多話想提前說完，以免意外來臨，留下遺憾。」

窗簾沒拉嚴實，月光透過白色紗簾照進來，終究被熾白的燈光打散，不留一絲印記。

「我不幸遇到容滿昌這個偽君子，他把我捧到雲層，又鬆手摔落，他毀掉了我所有溫柔，教會我不能太認真，不能太黏人，要大度，要懂事，唯獨沒有教會我愛與包容。他謊話連篇，他朝三暮四，或許我這樣說你的父親你會難受，可事實如此。別人我管不著，但小錦和你，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們快樂、平安，這也是每個母親的心願。」谷靜好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有些喘不上氣，她緩了緩，寧靜地看著容顏：「媽媽對你沒有過多要求，只想將來你能永遠站在小錦這邊，兄弟一心，不要受壞人挑撥而兄弟反目。去過你們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陷在舊恩怨里，毀了自己的福祉。無論往事多不堪，都和你們沒關係，不是你們的錯，你們是無辜的。所以，切記，不要把罪過攔在自己身上，傷心絕望的時候，要記得我今天說過的話，我不怪任何人，要怪只怪我沒有帶眼識人。」

「媽，你不要說這些，我聽著害怕。」容顏一把抓住谷靜好的手，這不是普通的母子談心，倒像是交代遺言。

谷靜好虛弱的靠著容顏，欣慰道：「小錦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以後和霽華好好相處，不要任性，不要賭氣，但是也不能太軟弱，受了欺負要反抗，不能縱容他的壞習慣。」

「你說的好像我明天要結婚似的。」容顏小聲抗議。

「早晚的事，早交代我也早安心。」谷靜好說。她臉色不正常的潮紅，對自己的身體足夠了解，明白自己時日無多，儘可能的想安排好一切，終是力不從心，好多事已然來不及做，只盼小錦堅強，霽華能看管好小顏，讓他們兄弟一心，她走的無憾。

枯枝般的手拂過容顏頭頂髮絲，她腦海浮現的是劉茜青春幹凈而空洞獃滯的臉，那樣年輕明媚的女孩子，到底是錯付了情意，不知她午夜夢回，可曾夢見過自己歷盡千辛萬苦生下來，只來得及看一眼就狠心扔下的兒子。

容顏去了三院好幾次，暗中託了好多人，都沒能看到當年劉茜生產時的檔案。想要求安霽華幫忙，又覺得時機未到。

只得打起精神暫時應付所有人。

日子飛快，轉眼又是一年春節。

除夕晚上，容錦一家四口回到容宅，一家人過了個還算其樂融融的除夕之夜。

初一這天，吃過早飯，容錦他們就走了，谷靜好也一同前往，說是要回老宅祭拜先祖。容滿昌沒阻攔也沒跟隨，任由他們離去，隨後也開車出了門。

空蕩盪的家裡，只剩容顏一人，他盯著門口的大紅燈籠和窗戶上喜慶的窗花，無聲苦笑。

大年初一，他大概要一個人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