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地記得有挺長一段時間過得很開心，江寄舟，黃灧清，陳寧都是她交的好朋友，除了吃飯睡覺都有人陪著她一起玩耍，不用再體會那種一個人在空蕩盪的房間里從天亮坐到天黑的孤獨滋味。誰知好景不長，餘歡喜很快迎來人生的第一次轉折。

她經歷九死一生的爸爸隨媽媽一起回來了，帶著脖子上手術開刀的傷疤和因病痛折磨而愈加暴躁的脾氣，餘歡喜又恢復了暗無天日的生活，這次不同的是她成長了。

餘歡喜其實以前名為招娣，諧音招弟，她是家裡第二胎，頭胎的姐姐余希比她大三歲，那時余春平夫婦剛來這個小城鎮打工不久，未站穩腳跟就迎來頭胎，本想著二胎能來個兒子，不料還是個女娃，夫婦倆實在無精力同時照顧兩個孩子，想著交給孩子爺爺奶奶撫養，結果爺爺奶奶一來嫌棄余春平沒有出息，二來還不是個能傳宗接代的孫子，怎麼也不願意照顧，最後不得不丟在劉桂英娘家，娘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只能收下這個三歲小女娃，由此姐姐就在外婆家呆下了，而幼小的余招娣像個包裹一樣輾轉於父母身邊和爺爺奶奶家，他們互相推搡。

老一輩的思維都是傳宗接代為大，余春平大哥三胎都是兒子，大伯一家都備受寵愛，而劉桂英連著兩胎出來都是女兒，她也恨自己肚皮不爭氣，好事風頭都讓余春平他哥奪了去，尋醫問藥可沒少走，終於在餘歡喜七歲這年懷了個兒子，特地去托關係看了性別，兩人那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當時小小年紀的歡喜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什麼，只是在父母尋問撿個小弟弟給她好不好的時候連連搖頭道不好，任哪個孩子都不喜歡有人與自己爭奪寵愛。

「起來起來。」

餘歡喜睡得正香，夢裡她正拉著江寄舟他們開開心心玩遊戲呢，迷迷糊糊就被人從夢中拍醒。

「快點穿好衣服，你媽要生了，我現在帶你去醫院。」余春平一巴拍上歡喜的屁股，喜悅溢於言表，「你媽媽給你生個弟弟，開不開心？」

餘歡喜揉著惺忪的睡眼，還沒來得及消化余父的話，就被逼踉踉蹌蹌地起來穿好衣服，一屁股就坐上了余春平的紅摩托，夜風有點涼，吹得她清醒了許多，腦袋沒那麼昏沉卻也皺起眉來。

之前媽媽以及所有人都時不時來調侃她說:「歡喜啊，你媽媽要給你生個小弟弟，你想要小弟弟嗎？」

那時餘歡喜什麼都不懂，迷茫地搖搖頭。

「那怎麼辦？你媽媽想要個小弟弟哎！」

「是呀，要是歡喜不喜歡小弟弟，那就只能不要歡喜了，把歡喜趕出去，沒有地方住還沒有東西吃，就像街上的乞丐只能翻垃圾桶的東西吃~」

一聽要被趕出去家門，聯想到那些髒兮兮的乞丐只能睡在臭垃圾桶旁邊，她有點著急：「不不，我要！」

「你要也不行，你媽媽養不起你們兩個，弟弟那麼小，所以只能不要你了。」

「那，那我吃，吃少一點！」餘歡喜急得都結巴了，換來的卻只是眾人意味深長的搖頭，這給她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

長輩們或許都是開玩笑的，殊不知不經意的玩笑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多大的傷害。

想著想著，爸爸帶著她嗖地一下來到醫院，此時是半夜兩點，整個醫院都靜悄悄的，余父輕車熟路地帶著歡喜上樓，歡喜原以為馬上能見到媽媽，沒想到劉桂英還在手術室裡面，余父拉著餘歡喜在外面的凳子上坐著，歡喜困得直打哈欠。

不知坐了多久，走廊的風有點清涼，吹得餘歡喜縮成一團，余父一個直男，出來也沒在意早晚的溫差，給她隨便套了短衣短褲就來醫院。

小孩子真麻煩。

余春平眉眼間透露出一絲無奈。

「劉桂英家屬在嗎？」一個穿白大褂的叔叔插著兜從手術室出來

「哎哎，在這裡！」余春平刷地站起來，嚇得歡喜瞌睡蟲都跑了。

「母子平安，很快就出來了，家屬做好準備。」

余春平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我等她出來。」

說罷醫生又進去了，余春平笑著去拉歡喜：「你有弟弟了！」

餘歡喜上下眼皮直打架，渾身都沒勁，只能像小雞啄米似的胡亂點頭。余春平看歡喜這個樣子不想再勉強她了，反正妻子已經生了，就先帶餘歡喜回去讓其好好睡一覺，然後明天早上和親屬一起來探望。

餘歡喜又被送回去了。

第二天餘歡喜是被說話聲吵醒的，醒來發現小小的房間里擠滿人，男男女女都在高聲闊談，一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都是喜悅之情，見她從床上爬起來，眾人紛紛過來問候她。

「歡喜啊，你媽媽給你生了個小弟弟，等下帶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餘歡喜一臉懵逼地聽著他們的絮叨，在大家的催促下刷牙洗臉，隨便灌碗粥就隨他們去醫院了。

通往病房的路與昨晚的不太一樣，大姨他們帶著歡喜兜兜轉轉找到了病房，病房裡只有劉桂英，余春平下樓給她帶粥。

「這是余陽明吧？」

「這眼睛鼻子像你。」

「多少斤啊？看著這麼小。」

眾人爭著輪番要抱剛出生的小寶寶，輕手輕腳地調整姿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小胳膊小短腿壓到了，所有人都抱了個遍才心滿意足地放回到劉桂英身邊，這時有人想起被遺落在角落裡的餘歡喜。

「咦，歡喜還沒見過吧？快來看一下你弟弟！」

餘歡喜一點都不想去看那小屁孩，只是有人提起就不得不艱難地撥開眾人來到床邊，終於見到弟弟的真面目，臉皺皺小小的像個猴子一樣，一點都不像電視上的孩子一樣，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捏那白嫩的臉蛋。

真丑。

餘歡喜很嫌棄這個弟弟，象徵性抱抱又躲到一邊去了。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沒有人關心餘歡喜的心情，她是最後一個被弟弟出生通知的人，想到之前的長輩們的那些話，心裡很是難過。

更難過的是媽媽好像也很開心。

聽聞喜訊，餘歡喜的爺爺奶奶一大早就從老家趕到鎮上來探望兒媳婦，臉上掛著與其他人臉上一樣笑容，爺爺奶奶繞過歡喜徑直地往床邊走，伸手將小寶寶抱了起來逗了幾下。

交待了一些事，奶奶招歡喜來到床邊指著弟弟囑咐她：「這是你弟弟，你以後要好好看著弟弟。」

餘歡喜咬著唇沒應，心裡像壓著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知道嗎？」奶奶拍了一下餘歡喜肩膀，力氣大得差點沒把餘歡喜拍床上去。

歡喜倔強地盯著地板還是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