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柳兀自擰巴了一會兒，調整好心態，蹲在莫還床邊和他說：「咱剛才熬了點粥，先喂完你再走，估計不出兩個小時就能回來，你能自己在家麼？」

莫還道：「如果著急就先去，我不餓。」

「那飯也是要先吃的。」修柳不和他多說，起身到廚房盛了一碗軟爛的白粥，吹涼一勺舉到莫還唇邊：「來，先吃一口吧。」

莫還靠在床頭，被暖粥裊裊的濕氣熏熱了臉，看著飽滿的米粒被熬出牡丹一樣的紋路，牽絲粘連的浮浸在濃稠的米湯中，忽然開口：「熬了很久？」

「嗯？」修柳有些心不在焉，回過神想了會兒才回莫還，「哦，一個多小時。」

莫還點點頭，張開口含住勺尖抿進一口，含了許久之後吞咽下去，用幾乎肯定的語調對修柳說：「和解是為了我，那不想去就別去了。」

修柳獃獃的「啊」了一聲。

莫還是何其細膩的一個人，醒來第一眼對上修柳眼睛就知道他有心事，在說完「路上小心」時，他就看出來修柳的心事是為了他。

他那時決心不管。

可修柳又把親手熬的軟爛白粥送到他嘴邊。

在暖粥滑落進胃袋的數秒，莫還看到了櫃子上成排的爽身粉和消毒液、生理鹽水，於是有些話就不得不說了。

「謝謝你照顧我這麼多年，我不想再做你的負擔了。」

修柳表情空白，頭頂緩慢地生出兩朵搖搖擺擺的小花，一朵理解，一朵感動。

淡粉色的雲爬上他的耳朵，燒灼著他的心尖尖。

「不會不會，照顧莫還先生您都是咱願意的，從來都不是負擔，而且如果是您的話，別說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咱都願意繼續！」修柳抱著粥碗晃頭，挑染的小紫毛隨著他的動作搖來擺去，目光中滿是真誠，「再說這是咱的事，怎麼會牽扯到莫還先生呢？都是小問題，灑灑水啦——」

他的眼睛很大，眼珠很黑，黑得像一顆完全沒被污染過的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莫還在他清澈如泓的眼睛中尋到了蒼白的自己，彷彿風塵僕僕的旅人在沙漠中尋到了綠洲，渾身被生命的力量洗滌了一番。

「沒事就好，」他又含住修柳遞過來的一勺粥，艱難咽下，靠在床頭上，「對了，還有件事。」

「什麼？您吩咐！」修柳腳跟一磕，敬了個軍禮。

「既然你照顧我五年，以後也別叫莫還先生了那麼生分，就叫還哥吧。」

「還哥。」

還哥——

修柳走在去見大華的路上還在因為忽然拉近的關係而同手同腳。

莫還的親近對於修柳來說，無異於三跪九叩地拜見佛祖，佛祖顯靈，現出真身與他相見。

他剛想跪，佛祖卻雙手抱拳，開口就是：「咱倆拜個把子你看怎麼樣。」

這不是拉近與偶像之間的關係，這是神跡！

修柳蹦蹦噠噠，一會兒做個芭蕾大跳，一會兩個腳後跟在一起踢踏踢踏，尋常的一條路讓他走得似乎都快樂起來。

可惜他的好心情續航時間太短，只持續到靠近看守所，看見門口圍著的密密麻麻的主播們，就瞬間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剩不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