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頭一看他這樣就樂了，給修柳身後的大塊頭使了個眼色，大塊頭會意，一手拎住修柳後頸。

寸頭靠過來：「不怕不認識啊弟弟，聊完不就認識了麼？」

修柳無語了都，什麼年代！啊什麼年代！怎麼還會有如此老舊的台詞！

可是戲都已經搭到這份上了，不演對不起自己，於是他撲騰著掙扎：「你們要幹嘛啊？光天化日的，滿大街都是監控，動手可是犯法的啊咱跟你說。」

「監控？哈，這倒是提醒我了，」寸頭盤了兩下珠子，抬手一指旁邊的小巷，「帶那去。」

修柳肉眼可見的驚慌了，掙扎得更加劇烈：「咱不去，咱不去！你們這是犯法的，咱沒惹你們，救命啊，救命啊——」

他的呼救聲很快被人堵住，三四個壯漢分別控制這他的胳膊腿，像抬轎子似的抬進了陽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中。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並且有斷續的打鬥與悶哼聲響起，躲在牆角許久的大華才敢站出來，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惹我？」

他很懂得明哲保身，在拘留所門口給寸頭髮完簡訊之後就再沒和修柳一起走，修柳替王甜解圍之後他也沒立刻跟上，反而在外面看了一會兒熱鬧，才溜溜達達走過來。

他本來可以不過來的，但畢竟修柳讓他在人前出了大丑，不親眼看著這小子被人打得滿臉桃花開，他心裡咽不下這口氣！

然而他也完全忘了去想，一個平平無奇的變裝類擴號假，搞笑類擴號真小主播，怎麼會知道黑街金老大與家人的對話。

大華找了個貼近的牆角，扭扭脖子，掏出根煙，自以為瀟灑的一甩手，點燃深吸一口。

在煙霧繚繞中，他想起修柳的那句「金老大還在養傷，想出來，家裡人不能讓吧……」

這段記憶被大腦佐以羞恥反覆播放，來自圍觀者的嗤嗤嘲笑聲又在耳邊響起了。

他差點氣死，拚命用掌根揉搓耳朵，想要將聲音趕出，可那笑聲卻像是灌進耳朵里的粘液，順著腔孔流進頭顱，附著在他大腦皮層的每一個溝壑中，任憑他如何甩動、如何掙扎都揮之不去。

大華臉色通紅，呼吸凌亂，一口煙氣沒吸好，和他作對似的衝進肺里，嗆得他瘋狂咳嗽起來，一直咳到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差點背過氣才把這口氣捯勻。

掙扎著再打算抽一口，發現香煙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燒沒了。

「去他媽的，連你都和我作對。」他罵了句髒話，把燙手的煙嘴扔掉，拍拍兜想再掏出一根。

可是他剛找到煙，還沒有翻到打火機，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道清越的男聲。

「找它嗎？」

大華心頭一突，猛地抬頭望向聲音來源，駭然發現竟看見了應該正在被打的修柳！

小主播蹲在深青色石磚做襯的巷子口旁，身上的鵝黃色帽衫與櫻花般的外套與暗色的牆體形成了強烈對比。

他就像是石縫裡開出的一朵花，搖搖擺擺地從地上站起來，走到大華身邊，晃晃手裡的打火機。

修柳嘴角有些青腫，拿著打火機的右手指骨擦傷了一大片，腳也跛了一隻，但總體完好，一看便是經歷過苦戰——且戰勝了的。

大華嘴裡黏著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修柳，大腦的齒輪早就咬合不上，露出一副痴呆無比的表情。

修柳替他把煙點燃，在大華震顫的眼神中靠近他，偏過頭，貼著紅亮的煙頭深吸一口氣。

繾綣的煙氣被負壓帶得微微偏移，匯入修柳略微粗重的鼻息。

——像怨鬼在吃香燭一樣。

大華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荒誕想法狠狠嚇了一跳，連忙將修柳推開。

隨著修柳退後的一步，大華聞到了他身上洗衣液香味中夾雜的血腥味。

一種怪異的毛骨悚然感從尾椎竄上來，心臟跳得亂七八糟，像是在夜店連著嗨了兩宿又去蹦了個極，瀕死的興奮著。

他不知道修柳是怎麼從四五個人手裡逃出來的，也預判不了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驚詫與恐慌攝住了他的心神，使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如同被點穴一般瞪大眼睛，看著修柳重新靠過來，抬起頭，挑起一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此時的爽朗笑容：

「大華哥，咱眼神不好，你快幫咱看看，咱衣服沾沒沾上血呀？」

修柳脫下櫻粉色的小外套，眼巴巴地舉到大華面前。

大華從來沒見過這麼神經的人，上一秒還是匹窮途末路的孤狼，下一秒竟然能化身成鄰家小弟弟？

他梗著脖子往後撤，用變了調的嗓子發出最後的怒吼——

「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