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於白之宇來說是漫長的，往事像電影般，一幀一幀在他腦海里循環播放。

白之宇一攏紅衣，玄紋，席地而坐，低垂著眼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腳邊斜放著一大酒罈。

他抬頭環視一圈屋內，陳設依舊是當年的樣子，五百年的時間，那人的氣息早已隨風消散。

他拿起旁邊的酒罈，仰頭飲了一大口，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恍惚間，白之宇像是回到了少年時期。

那年，他初入人世，漫天大雪，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揚州城裡的行人稀少，攤販更是寥寥無幾，道路兩旁枯萎的花草上馱著厚重的白雪，空中快速掠過幾隻鳥兒。

山裡的花精說江南如水也如畫，吃食更是豐富多樣。

現在，白之宇看了看周圍，默默地搖了搖頭。

儘管江南不好玩，他也不著急回去，沒有父親的呵斥，母親的啰嗦，好生自在。

他信步在空蕩的大街上，左看看右瞧瞧，好些東西是狼窟沒有的。

攤販們看他相貌俊逸，一身華衣，紛紛猜測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沒人敢上前吆喝。

微風掠過，一股幽香攀入鼻尖。白之宇一番尋覓，終在湖邊尋得。他的注意力一下被樹下那人鎖住了——一株淡粉色的梅花樹下，坐著一溫文爾雅的男子，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頭髮墨黑，襯托出他髮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

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支細細的畫筆，低頭認真地在畫紙上描摹，低矮的桌邊放著好幾副已經畫像。

一時間，白之宇的心凝滯了。天地間，所有的事物都靜止了。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在那人的桌前駐足忘我地凝視著他。

他從小便在山野間長大，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自然也是欣賞不來這些畫的所妙之處。

那人全神貫注地作著畫，全然沒有察覺到面前有人且已經看了他許久。

良久，那人在畫紙上輕輕點上最後一筆，微微起身，收起了畫筆。

察覺到有客在他的攤位面前，他抬頭疑惑地看著來人。

腳下的雪已經被踩實，像是來了許久，看他的裝扮，非富即貴，心下的疑惑不免又多了幾分。

他溫聲問：「公子，喜歡哪一幅？」

白之宇呆愣地點了點頭，不知如何作答。

他的雙眸像漆黑夜晚里的星星，一閃一閃地。

白之宇心咚咚咚地跳著，那聲音震耳欲聾，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那人唇角漾起好看的弧度，站起身，彎了彎唇角，又問:「公子喜歡哪一幅？」

白之宇斂了斂不受控制地情緒，彎身拿起放在桌子中間的一幅，畫上的梅花，有的含羞待放，有的剛剛綻放。

白之宇握著畫的手微微顫抖，眼睛雖是看著手中的畫，可注意力全在那人身上。

「公子喜歡這幅？」

白之宇收起畫，抬眼，與他視線相對，行了禮，微顫著聲音問道：「在下白之宇，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暮宇。」他眉眼含笑，聲音像是夏夜裡涼爽的夜風，輕輕掠過白之宇平靜的心湖，激起了陣陣漣漪。

「這畫與公子有緣，便贈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