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了這是……」

周小蕊和那些年輕女孩兒蹲在碑前作離別贈言，沈顏傾就小心踱步走到一個平房前面，戳了戳站在房子前的葉喬辛。她看了看葉喬辛，又看了看周黎安，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葉喬辛搖搖頭，看向了遠處的田野，「沒什麼。」

「不是，你倆鬧彆扭呢？嗨喲至於嗎——」沈顏傾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著葉喬辛，總覺得她這個小夥伴根本沒長大，還玩小孩子鬧彆扭那一套，「怎麼了，跟我說說？誒，你決定回江州不會跟他有點關係吧？」

「沒。」

「不可能——我還不知道你啊，你小子一門心思跑去東海城……不過也是，阿姨的身體不好，是要回去照顧照顧……嘖，真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

沈顏傾又偷偷看了一眼周黎安，發現他也是一副風輕雲淡、不關我事的神情，跟個沒事的人一樣。

切……這兩人就會裝……

可別是鬧矛盾啊，她嗑的cp不能啥都沒有就be了啊！嗚嗚嗚……

「你也別亂想了……」葉喬辛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手機，翻找著車票，「沒票了？只知道昨天把往返票都買了……」他小聲嘀咕著，心裡已經開始後悔了。

沈顏傾反應了一秒鐘，嘴角立即飛到了外太空，她眨著純凈的大眼睛，問葉喬辛：「沒票了？」

「沒了……可能都要回家吧，馬上過年了。」

葉喬辛嘆了口氣，然後換了關鍵詞再次搜索車票。

「東海城東南西北」的車到「江州北」「江州南」「江州東」「江州西」的車票都沒了。

沈顏傾偷偷笑著，心想：天都在攔著他，不讓他走啊，哈哈哈——天助我也！

「算了，看機票吧。」葉喬辛心疼地打開機票頁面，還沒看到票價，內心就已經為他的小錢錢開始哭泣了。

沈顏傾眼疾手快地攔住葉喬辛，關掉他的手機，然後拽著他往對面的那棵樹走去。她一邊招手一邊熱心腸地喊著：「小葉買不到票啦！走不了啦！」

看完林雅的四個人紛紛走過來，她們面面相覷，遺憾地說：「那怎麼辦呀，住酒店？」

葉喬辛眼睛一亮，附和：「可以，住酒店吧。」

「貴啊，這幾天你住酒店，這不是送錢給人家嗎？我的建議是不如去小周家蹭住得了～是不是啊？你們說呢？」

周小蕊點點頭，表示贊同：「嗯嗯，挺好的啊！正好你們認識。」

葉喬辛：？？？什麼意思？沈顏傾出賣隊友是吧？

葉喬辛無意間抬頭，目光正好碰上周黎安的目光，他嚇得趕緊收回目光，尷尬地看向了別的地方。

周黎安神情自若，只是點頭。

很禮貌，也很客氣。

沒有人知道周黎安在想什麼，除了他自己。他按耐著瘋狂跳動的心，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淡定。

……

從鄉村回到市裡的時候，太陽早就不見了蹤影，即使才五六點，天色卻已晚。

人間忽晚。

鄉間的路不好走，汽車一路顛簸才離開了那泥濘路。

傍晚時候下起了小雨，雨落在高樓上，落在紅紅綠綠的燈前，作了一曲哀愁的歌。

進了市區，七個人分成兩部分分道揚鑣。

一路上，沈顏傾這邊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度尷尬。

到了環海新城，葉喬辛還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聽沈顏傾的……

但這種時候的酒店的價格會瘋漲吧……

下了車，葉喬辛抱緊瘦瘦的自己，逆著冷風走著。沈顏傾揮了揮手，溫和地說了聲：「那我走了啊，過幾天見哦！」

「嗯，再見。」兩人異口同聲。

葉喬辛跟隨周黎安進了單元樓，低著頭進了電梯。他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的沉默，或許是一種默契。

他局促地站在周黎安身邊，目光一直聚焦在地上的某一點。

電梯門開了，周黎安先一步踏出了電梯，葉喬辛抿了抿嘴，告訴自己不要再多想，隨後也跟了出去。

或許這一路上，只有他在在意，在糾結，在彆扭，或許只是他一個人在鬧彆扭……

鬧彆扭？

他自己也承認了麼……

葉喬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周黎安進了那扇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換的拖鞋，這一路走過來似乎是習慣了，也像是一種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嗎？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翹了翹腳，觀察著那雙冬季拖鞋。

他其實也沒有記住拖鞋是什麼樣子，只是做個樣子，緩解自己的尷尬。

正想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玻璃杯出現在了面前。葉喬辛怔了一下，本能地抬起頭接過杯子，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周黎安坐在一邊，優雅閑適地捧著他的玻璃杯。

葉喬辛訕笑幾聲，猶豫一下後還是捧著玻璃杯喝了起來。

天氣真的很冷……天冷，心也冷。

「我……」葉喬辛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如果一本正經地露出職業微笑，說道，「那個，我去超市買毛巾什麼的……進來是不是要門禁卡啊？」

「全都有新的，不用擔心。」

「啊……謝謝。那，那我睡哪間？」

周黎安淡淡笑了笑，放下了玻璃杯，「習慣哪一間？」

「都行。」

周黎安看了看葉喬辛，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他站起來，走到葉喬辛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雙驚異而警惕的眼睛。

他嘆了口氣，坐到葉喬辛旁邊，他試探性地握住葉喬辛的手，說：「很冷？」

涼意在手掌中蔓延，周黎安溫和地笑著，期待地看著葉喬辛。葉喬辛抽回手，他搖搖頭，無辜地看著周黎安，說：「還好。」

「……」周黎安沒有立即回覆他，似乎在做決定。

他慢條斯理地起身，眼中沒有波瀾。他彷彿胸有成竹的捕獵者盯著獵物，絲毫不擔心獵物會逃跑。

周黎安屈膝，不給葉喬辛思考的時間就覆上了他的唇。葉喬辛呼吸一滯，被迫地往後靠去，他推著周黎安的肩，希望在空隙間找到呼吸的空間。

窒息感把葉喬辛包裹，眼淚本能地從眼角滑落。

周黎安放開葉喬辛，呼吸有些急促。他看著喘著氣的葉喬辛，內心五味雜陳。「對不起……你別哭啊……」

別哭？

葉喬辛咬著牙，那眼淚卻還是涌了出來。他恨恨地抱住周黎安的腰身，那壓制許久的情緒瞬間被引發。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也討厭在周黎安面前表現出這個樣子。

但是……他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半年不見，太陽照舊東升西落，這隱藏於世的愛意有增無減。

「好了嗎……」周黎安揉了揉葉喬辛的頭髮，聲音有些顫抖。

葉喬辛沒有撒手，他看著陽台那邊，眼睛紅得像兔子眼睛。「沒有。」他帶著哭腔，小聲地回答。

「這裡沒人，周黎安，你就說，你，想不想我……」

「想啊。」周黎安笑了笑，沒有猶豫。

「我……我還以為，我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我真的很討厭，一個因為一次失敗……就辭職不幹走人的人，我知道這人有資本，他想怎樣就怎樣……可我不一樣，我這樣的人，不可能和想怎樣就怎樣的人成為一路人的，我知道……」

「不是的——我辭職走人是因為那裡不適合我，那裡更適合湯圓圓那種跟董事長是親戚的人……唉，你不會懂這樣的職場的……現在呢，我和顧文安他們合夥辦了公司，他們是投資人，那個文總也打算投資……嗯——是文娛類的……」

「……所以你是有更好的去處？」

「可以這麼說。」

「那更不是一路人了，嗚嗚嗚——」

「沒事兒啊，我來你這條路找你。」

葉喬辛放開周黎安，抬起頭，說：「但我還是不會留在東海城的。」

「本來是想過了年再去江州告訴你的……沒想到發生了這事兒，你自己到東海城來了——坦白講，分公司定在了江州，過了年我也打算去江州。」

「啊？」葉喬辛的腦袋正在處理這些信息，「鈔能力啊……」

「畢竟，我沒有太多十年可以等。」周黎安聳聳肩，彎腰下去抱起了葉喬辛，葉喬辛摟著他的脖子，心情複雜。

所以當時，他是在逃避嗎？

他覺得他跟周黎安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根本沒可能走到一起，所以他才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了東海城。

是這樣嗎？

哈……時間果然是一劑良藥，能沖淡好多記憶和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