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小扯起麵皮尷尬笑了笑，說道：「我知道，同性情侶不能公開，理解理解。」

顧向北呵呵一樂，不予置評。掐指算算，他跟師頌南在一起十六年，陪著他從默默無聞的小練習生一直到今天萬眾矚目的大明星。出道多年，師頌南從來沒大大方方承認過他的存在。

早習慣了。

他和胖小是午後從旅安鎮出發的，一路上磨磨唧唧開車到現在，不知不覺也到了晚飯的檔口，正巧導航顯示下了高速有個還算繁華的鎮子，顧向北提議在這裡把晚飯解決。

胖小沒異議，打燈靠外開上匝道，出了高速。

尋尋覓覓一路，車子停在一間家常菜面前，門臉不大，比老許家常菜還小，勝在衛生幹凈。

顧向北下車，推門走進去，一抬頭就看見個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只愣了片刻，低下頭閃身進去，胖小緊隨其後。

胖小推開門抬起頭，同樣一眼就看到面前的巨幅海報，沒心沒肺地笑出聲來。

「哥你快看，師頌南唉。」

顧向北已經找到位置坐下，聽見這話眼皮不抬，不耐煩道：「看見了，我又不瞎，趕緊過來坐吧，別一驚一乍的。」

胖小沒聽他的，仰起臉來端詳著那副幾乎佔據了一半牆面的巨幅海報，海報中的男人目光灼灼，一雙眼睛細長而上挑，眉眼凌厲，嘴唇生得很薄，骨相很端正，即有女相的柔和，又有男相的硬挺，兩種力量在他臉上結合得極好。

只是這面相若是用老一輩的話來說，長得稍微刻薄了些。

顧向北見胖小在看海報，自己只好抬起眼，不情不願地去看那裡面的男人。

這張海報是去年做時尚雜誌封面的一張圖，圖中的師頌南三十歲，穿著一件淡藍色高領毛衣，捧著顆鮮艷的橙色在手機，盤腿坐在淺色的沙發椅中，笑得溫柔和煦。

挺歲月靜好的一張照片。

胖小在他對面坐下，笑道：「還得是大明星保養得好，我要不說，誰看得出來我跟師頌南同歲啊。」

顧向北被他逗樂了，回道：「那確實，你顯老到說是師頌南他叔都有人信。」

胖小搖搖頭，感慨道：「沒辦法呀，我不像那小子天生的富貴命，我就是個開飯店操勞的普通人，生活的壓力折磨著，誰能不老。」

他說完又道：「我說哥，你比當年也老太多了。」

顧向北沒生氣，反而笑道：「我又不是活神仙，這都多少年了。」

說歸說，歲月再匆匆，顧向北也永遠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師頌南的模樣。

那年他二十歲，自從他高一輟學後已經過了五年，這五年來打過無數份工，城裡縣裡鎮里東跑西跑，居無定所。最後還是因為老許歲數大了，一個人進貨搬不動貨，他便安定在老許家常菜幫工。

諷刺的是，楊秀華花了全部身家供到城裡讀書的胖小隻上了一年不到，就因為學習成績是在跟城裡的孩子們相差太多，課程又難，念不下去，只能退學回旅安鎮讀書。

「老許家常菜」的那排平房上有個煙囪，煙囪下頭就是屋頂的平台，是為了疏通煙道墊腳修的。許向北小時候淘氣，上躥下跳的時候偶然間發現他可以爬到那裡登高坐著，從那以後那個煙道下方的平台就變成他的秘密基地。

除了他，別人也不會上來，非常清凈。

許向北特別喜歡在那裡坐著，空閑的時候就去，坐得高也就看得遠，他好像個土皇帝似的巡查疆土，整條巷子東南西北發生的事都被他收入眼中。

坐著的時候常常垂著腳，腳蹬在牌匾那個「許」字上頭，久而久之，言字旁被他踩壞了，遠遠看去，只剩下個「老午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