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沒有考慮多久，大概不想看到蘇嘉棟，就定了一張車票，顛簸著回了家，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筋，或者鄭子淼妖言惑眾，他頭腦充血要把家裡的戶口本偷偷拿走。

林宇不是林母的第一胎，他應該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哥哥，只是那已經是另一個家庭的事情了，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母親不是很寵愛他，大概是因為生他時太痛苦了，痛了三天三夜，幾乎要一命嗚呼，所以理所應當的，覺得他是煞氣重，林母生他哥哥時，一下就出來了，順溜得很。

林宇始終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母親很多，在父親中風之前，一家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平靜到令他髮指，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父母的婚姻狀況糟糕透頂。

所以，婚姻是可有可無的事情。

性別也是無所謂的要求。

客廳里，沙發上胖胖的男人有著滿臉的笑容，剝了一堆幹果，核桃仁，夏威夷果，碧根果，都是油膩膩的果實，男人朝他招招手，像一尊彌勒佛：「小宇，過來吃幹果喲！」

他氣得額角青筋暴起，衝過去把一堆幹果全部塞進袋子，扔到雪櫃里，砰的一聲關上門：「爸！我讓你別吃幹果！你看看你血脂都要爆表了，還吃，吃，吃――！」

「我好久沒吃了……」

林爸富態的臉上滿是尷尬，笑嘻嘻的，又讓他感到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中風之後的男人對他百依百順的，父子顛倒，到底誰是誰兒子……

林母平淡無波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林宇，你就讓你爸吃去吧，他講不聽的，什麼時候進醫院才稱心了。」

他氣得要死，看著這兩口子如同冷戰一樣，真是對婚姻失望透頂，沒有愛情，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一起，就稀里糊塗混一塊兒。

「媽，你就不能管管他嗎？」

林母把菜都端上桌，淡淡地添了碗筷，淡淡地喚了聲吃飯，林父就憨態可掬地坐到了桌邊，林母吃了兩口，忽然開口：「林宇，你說你會把女朋友帶回來的，怎麼快畢業也沒動靜？你到底交沒交女朋友？」頓了頓，「要是很困難的話，媽這邊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家世雖然一般，但是人心眼好，也很能幹，你下午去見見也不吃虧。」

林父也感嘆：「對啊，見見也不錯啊。」

林宇一口飯差點嗆死，趕緊喝了口湯壓驚，說：「行行行，下午我就去見……」

事實並不順利，林宇故意不順利的，從頭到尾沒開口說幾句話。

相親寡淡如水，女孩嫌他木訥獃滯，他嫌對方唧唧呱呱說個不停，相看兩厭，要不是礙著面子，恐怕等不到服務員上菜，就已經做鳥獸散。

走出餐廳大門，艷陽高照，他接到了鄭子淼的電話，對方似乎是在醫院，周圍一直響起護士叫號的聲音。

鄭子淼笑著問他：「林同學，相親還順利嗎？女孩子漂亮麼？」

「鄭經理，你確定沒有要騙我，我要是真的把證件帶過來了，你敢和我結婚？」林宇完全不信。

他想了一個晚上，翻來覆去，腦海里不停地出現那天晚上鄭子淼對他伸出手的畫面，那時酒勁兒沒退，眼睛還模糊，如同看到英雄一般。

英雄還受了一點小傷。

他承認，他受傷的心有那麼一瞬間，是忘記疼痛的。

所以，他才會荒唐地回家偷證件。

鄭子淼回答得很堅定：「當然，你敢帶，我就敢結婚，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林宇想過，總有一天，他們還是會離婚的，所以……「鄭子淼，如果要離婚的話，我先來說，我希望你不要糾纏，就這個要求，好嗎？」

「可以，」鄭子淼很爽快，「如果你要離婚的話，我一定不會多說一個字，讓你自由。」

鄭子淼這麼爽快，讓他好笑：「好了，我要去偷戶口本了，祝我好運吧。」

「祝你好運。」

這天傍晚，林母出去買菜，林父還沒有下班，林宇心驚膽戰地鑽進他們的卧室，很輕易地就在抽屜里找到了一堆證件，拿出戶口本，迅速放進自己的包里。

他偷拿東西，沒想到就是為了結婚，想想都好笑極了。半夜三更大雨滂沱，他像一隻貓兒窩在床上，抱著戶口本快活地打滾，發出一陣陣傻笑，彷彿有了這戶口本，他就開始自己的光輝歲月。

他終於可以為自己六年的痛苦做一個了結。

傻笑引來了林母的敲門聲：「林宇，你幹嘛呢？還不睡？」

趕緊把戶口本藏進被窩，一臉正直地看著她：「我在玩手機……」

「早點睡覺。」她冷淡地提醒。

回到俞市之後，當然頭等大事就是結婚，沒想到鄭子淼真的沒有騙他，坐在車上，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笑盈盈地：「怎麼，還不上車？」

林宇左看看右瞧瞧，然後一頭鑽進車裡，從自己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和偷來的戶口本，小聲道：「我偷出來的戶口本，你動作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