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彬彬有禮的鄭子淼依然隻字不提上床那檔子事，還周到地把林宇送到了租房裡。

降下車窗，鄭子淼手上的戒指分外顯眼，他把著方向盤，說：「今天來的那伙人把你累壞了，晚上就好好休息吧，那個陳代表本來就難伺候，你帶著他們逛這逛那，也難為你了。」

對於這分內之事，林宇倒是看得很開：「沒事，陳代表也沒有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就是說話沖了一點。」

鄭子淼笑道：「人家到了什麼地位，就有什麼說話方式，這不是沖，是逼不得已的，你以後就明白了。陳老人不壞，你忍著點。」

林宇聽得似懂非懂，只覺得很有道理。

那隻戴了戒指的手從窗口伸出來，往他脖頸上輕輕一繞，他緊張地以為鄭子淼要對他做什麼，結果卻不是，只是小聲叮囑：「慢慢來。」

那陳代表一米七，體重就有一百六，再努力一點就能達到一比一的平衡，說起話來一口領導腔，林宇早給他們訂了酒店，帶他們遊覽半天後，就送到了酒店休息，自己累了個半死。

晚上12點的時候，林宇接到了原來的沈秘書的電話，被罵得狗血臨頭：「林宇，你怎麼辦事情的？你把自己的電話給人之後，人家怎麼打不通你？」

「對不起！」他騰地從床上坐起來，「有什麼事情嗎？」他大概設置了陌生人勿擾模式，結果忘了關。

沈秘書女流之輩，訓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林宇，你現在就去酒店，你訂酒店之前有沒有問過他們有什麼忌口的？現在人半夜吃出病了，你怎麼負責？」

林宇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媽的，他還真沒問他們有什麼忌口的，但是不會那麼倒霉吧，吃一頓就吃出毛病了？！

「你快去，把人家安排好，不然明天下午的會還怎麼開？」

「好的，謝謝，我現在就去。」

他直接打了計程車，一路把人送到了醫院，自己出錢讓醫院打點滴，還要不停地賠禮道歉。

陳嚴紫漲著一張臉，躺在沙發椅上，手背上還插著吊針，他不能吃蟹黃，結果林宇訂的那桌酒席上有一道丸子，面里有蟹黃，做得很好，一點也看不出來，陳嚴多吃了幾個，晚上就不行了，上吐下瀉。

林宇忐忑不定地站在一邊，買了水和麵包，尷尬地等待著。此時半夜點滴室里就他們兩個人，半夜掛的急診，靜悄悄的，陳嚴一臉火氣，盯著自己被針插了兩遍的手背，只覺得現在的年輕人辦事不牢靠，訓誡道：「你是第一天去天旭上班嗎？」

林宇硬著頭皮：「不是，只是沒遇到這種情況，以後會注意的，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陳嚴不想聽這些，揮揮手，自己倒進沙發里，慢慢道：「你叫林宇吧？你不要說自己沒遇到這種情況，什麼情況都會發生，你們做秘書的要事先想到，你上頭就是鄭子淼，他身邊原來的沈秘書能力就非常好，你沒事多和她說說話，就當是聊聊天，總能學到點東西，就怕你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還特別驕傲。」

聽這一番話，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鄭子淼說陳老人不壞，現在倒是有點感覺。林宇虛心接受：「是，我一定好好和沈秘書學習。」

陳老也是個閑不住的人，眼下身體被困在這張椅子里，嘴巴不動就不快活，他又回憶起以前那些事情：「想你鄭經理一開始去天旭，誰也不曉得他就是那鄭家兒子，他自己也不說，只當他是個重名的，人家愣是把上上下下都弄妥帖，他就不該收你。」

這是赤裸裸對他的否定了，林宇也無話反駁，只好點頭。

「鄭家搞政治，人都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特別是長子，我那時還到鄭家給他慶祝過生日，那排場大得不得了，有名望的人都要去見見，我還猜，長大之後這最起碼也要是個市長，誰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他遺憾地一灘手，差點把吊針弄偏，林宇立刻穩住他的手，說：「小心針。」

聽了陳嚴兩個多小時的思想教育，林宇回去的時候，頭沉乎乎的，胡亂吃了點東西，鄭子淼果然不適合他，兩個世界的人，怎麼看都是不合時宜。

他還什麼沒有，人家就含著金鑰匙出生，家世好，人也聰明，他算是走了桃花運，才得了人家的青眼，現在這一本結婚證真真是尷尬到了極點，他都有燒掉的衝動。

早上起得很早，鄭子淼還是像往常一樣帶他去公司，他就沉默地不想說話，摸著手上的戒指，一直窗外。

反正都是要離婚的。

遲早的事情。

他自尊心都快碎了：「鄭子淼，你為什麼不從政？你條件這麼好。」

「沒意思啊，」鄭子淼只是笑笑，「而且從政對個人形象要求很高，我是個同性戀，這以後給人多少話柄嚼，人言可畏。」

「那你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是有點，不過……」他話鋒一轉，「能和喜歡的人一起，也算是圓滿。」

林宇冷汗都出來了，他實在是不明白，鄭子淼現在和自己算是什麼關係，說喜歡吧，那還差了一大截：「鄭經理，我……」

「別，你還改不了口。」

「那……子淼？」林宇感覺雞皮疙瘩掉一地。

「怎麼不叫親愛的，那多親密啊。」

「……」

「對了，我前段日子就和家裡說了，我等這一段日子忙過了，就帶你回家。」

回家……

林宇正緊張，遇到一個紅燈，車子猛地停下，身邊的男人忽然靠了過來，一雙眼睛似笑非笑，讓人沒來由的心悸，他趕緊拉開距離，避開攝人的視線，誰知還是被吃了豆腐。

但鄭子淼吃了一點點豆腐，十分地正人君子，下巴上蜻蜓點水地一啄，親完了，一本正經地開車。

林宇摸著下巴，頭都差點撞到玻璃，咬牙切齒：「我們只是形式上結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