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車子先是到了蘇家，蘇家的公寓在城區，在鄉下還有一套不小的房子，但是裡面還沒有裝修，空放著讓蘇嘉棟的爺爺奶奶住著。

這幾天，爺爺奶奶也到了公寓來住，林宇特別喜歡奶奶，他小時候去蘇家鄉下玩，和蘇家棟兩人混世魔王一樣在屋裡亂嗨，從中午嗨到晚上，老人就會熬一大鍋銀耳甜湯，讓他們兩個惡鬼吃到打嗝，扒到桌上吟吟嗚嗚的輕哼。

蘇嘉棟的父親在妻子死後的第五年才續弦，娶得女人還頗美貌，街坊鄰里都說那是妻子在底下看不得男人受苦，所以安排了這麼一個能幹漂亮的小媳婦給她男人。

鄭子淼把車子一停下，在樓梯口，林宇就看到了一身西裝的蘇嘉棟，正和老人談著什麼。

曾經多不正經的一個人，碰到人生大事，也穩了下來。蘇嘉棟眼見，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笑著就走了過去，林宇車門都沒來得及關，整個人被緊緊地抱在懷裡，他只覺骨頭都要被擁碎了，那雙手還在不斷收緊。蘇嘉棟氣息灼熱：「小宇，我想你了。」

在場好多人都看著，林宇推都推不開，艱難地偏過頭，鄭子淼剛從車上下來，把車子一鎖，走到他身後，偏是抿唇笑著，一聲不吭。

抱了好久，蘇嘉棟才注意到林宇身後的男人，問：「小宇，這位是……」

鄭子淼上前與蘇嘉棟握手，笑道：「我叫鄭子淼，是林宇……」

「司機！」林宇大叫，他顧不了那麼多，鄭子淼詫異的眼神之下，「嘉棟，他是我請的司機，我怕趕不上。」

蘇嘉棟見他那麼激動，心裡有了些懷疑，看了一眼那車牌，邁巴赫，林宇這話顯然是說謊。

林宇頭皮發麻，只想把面前的兩人分開。

「原是司機啊，」蘇嘉棟象徵性地笑了，「鄭司機開了那麼久的車，不如先找家酒店休息一下。」

林宇一聽這話不對，暗地裡拉了拉蘇嘉棟的衣服，「你都不讓他上樓去？」

蘇嘉棟佯裝恍然大悟，大方道：「都站著幹嘛呢，快上樓休息一下。」

林宇鬆了一口氣。偷偷看了一眼鄭子淼，這男人的涵養確實厲害，果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面不改色的，還言笑晏晏。

上了樓，屋內大半是不認識的人，就蘇嘉棟的奶奶笑著迎了他，帶著他去了內室，屋裡是卧房，精心裝修過，一片喜慶，老人拉他在床邊坐下，關心地問：「小宇都出來工作了，讓我好好瞧瞧，真是越長越好了。」

老太太總是對他那麼好，林宇鼻子都酸了，說：「是工作了。」

「坐那麼久的車，肯定是累了，現在外面人多，你不用管嘉棟，讓他忙去，你就在這裡好好睡一覺，吃飯了我叫你。」

老太太體諒年輕人不愛應付客套，到了外頭也是拘謹放不開，還不如在房裡睡覺。她走得時候，還說要給他熬湯喝，林宇感動極了。

房間里就只剩了他和鄭子淼，他現在連一句話都不敢說，默默看著鄭子淼在卧室里轉悠，絕口不提剛才說他是司機的事。

就像在拉鋸戰。

你不開口，我也不開口，看誰熬得過誰。

林宇向來是個熬不住的人，特別是當自己是對不住的那一方時，現在，他看鄭子淼彷彿隨時會揍他一頓。

正緊張著，鄭子淼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討錢：「林秘書，付我駕駛費。」

林宇舒了一口氣，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別開玩笑了，對不起，我剛剛……」他不能就赤裸裸地讓鄭子淼說，我們已經結婚了，對，就在你結婚之前。

然而，鄭子淼卻十分認真，手也沒縮回去：「我沒玩笑，林宇，你說我是司機，我開了那麼久車，要點駕駛費也是應該的。」

林宇聽他這麼一說，頓時難為情地笑了，他的目的達到了，林宇沒有壓力了，本是看心愛之人成家，那般心痛，兩人關係又那麼脆弱，何必再添不快。

鄭子淼自嘲，自己真是用心良苦。

林宇往那手心一拍，啪的一聲：「先欠著。」

鄭子淼又說：「你準備什麼時候還？」

「從我工資里扣唄，」林宇早知道他會這麼說，有些老油條了，「說來，我欠你很多了。」

鄭子淼笑了：「所以呢？」

他把手一攤：「不還了。」

「這是什麼理論？」

林宇整個人舒服地倒在床上，努力忽略內心的酸楚，攢出笑容：「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他發現，自己就是這麼有恃無恐了。

可怕的問題。

鄭子淼倒也依著他：「因為眼緣。」

林宇嚴肅地坐起來，一本正經：「什麼是眼緣？」他其實也相信眼緣，就像他第一天去新教室，看了那個發作業本的男生一眼，校服不好看，人很好看，所以校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

「有些人，看一眼就定下了。」

林宇掩著嘴，哈哈大笑，這個解釋雖然矯情，但是很好，很好，他很喜歡。

老太太喊他們下去吃飯，吃了飯，蘇嘉棟自是把林宇留了下來，把鄭子淼請了出去，在他眼裡，那男人渾身上下都讓人琢磨不透，雖然彬彬有禮，但是絕對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夜已經深了，林宇趁著大夥兒聊天之時，找借口出去看一看鄭子淼。

車子還停在樓下，還沒走，車窗里一點煙紅，如同一滴血，閃著光澤，定格了一動不動。

林宇心裡一緊，快步走上前，敲了敲車窗，雙手都貼著玻璃，磨了很久：「鄭子淼，謝謝你喜歡我。」

他沒被人那麼強烈地喜歡過，喜歡到寵。

如他一般，愛而不能忍，就只能寵溺不盡，蘇嘉棟要星星要月亮，他都想為他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