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了三天，江嶺都沒緩過來。

於崖山說的每個字都刻在他腦中，若換成於勐或是於恩雙，他全然不會在意，但唯獨是於崖山，令他介懷至今，痛如強酸灌心，傷如銀針錐肺。

有氣當場發的他反省自己那天的激動，細想過後，他都不覺得那是事，認為標記不是什麼天崩地陷的災難，許是Omega的敏感在作祟？江嶺自說自話，自我釋懷著。

他記得手指上的血，說明於崖山在來見他之前就受傷了，他無法猜測對方的經歷，可就是那種情況，於崖山還願意來，若真不在意他，完全能讓他這個玩具自生自滅。

是啊，為什麼還來見他呢？惻隱之心作怪，江嶺換位思考於崖山的不易，推己及人半小時，換來一陣苦笑，他有病啊，想這麼多幹嘛？

於崖山是蜥家的副手，就是個壞人......所以，於崖山撂下的是狠話也是真話吧，他為何要幫對方找理由來說服自己呢？

「小江？」換班的同事喊了他好幾聲，在他面前揮手才有反應。

「嗯？」

「下班啦，外頭下雨，路上小心。」同事多加關心幾句：「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我先回去。」江嶺朝同事揮揮手，去更衣室換下工服，隔絕了商場公共廣播的音樂，更衣室能聽清屋外滂沱雨勢帶來的噪音。

照理說，如此猛烈的雨不宜外出，壞在這雨時急時緩，江嶺逮著小雨時驅車，剛上路，雨勢就跟機器按到最高檔，砸下來的雨珠模糊了整座城市。

車上公路無處可躲，江嶺硬著頭皮開回家，等他回到樓棟一層停好車，才發覺車頭的小黃鴨丟了，他一著急，將雨衣一摔，罵罵咧咧地在原地尋找，實在不行就冒著雨在路上找。

大致跑到路口，反應過味的江嶺笑出聲，可惜眉頭無法舒展，忽地嗆了雨水，低下頭緩和呼吸，吸鼻子之時，眼眶湧出熱流。

他在雨中渡步，咬著下唇不讓哭聲蹦出。

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隻玩具......這種小黃鴨就是劣質的工業流水產品，滿大街都是，他回去在網上下單，能買一堆回來，什麼造型都不差......

是啊，這麼想就好了，那他還哭什麼，這麼大個人了，丟個玩具能哭成這樣，真丟人啊江嶺。

江嶺如同喪家犬般灰溜溜地上樓，上到六樓，往前看樓梯上的腳印以及上面窸窸窣窣的聲響，他提起精神，問了句：「誰在那！」

「江嶺？」樓上蹲在門口哭的奧利弗探出腦袋，濕漉漉的衣褲緊貼肌膚。

可見，倆人都淋了個透心涼。

「你怎麼冒雨過來？」江嶺緩口氣，敞開門給奧利弗遞條幹毛巾。

奧利弗垂下腦袋，帶著哭腔，委屈地開口：「於恩雙又打我，我就跑出來了。」

江嶺明了，沒有多問，翻找衣服，交錯洗個熱水澡，等奧利弗出來，他再幫忙上藥。

奧利弗身上新舊的傷痕觸目驚心，他後背有一道新添的長痕，明顯是用棍棒類揮營造成的。

江嶺能想像，於恩雙這鐵畜生每次下手都把人往死里打，奧利弗這回才跑出來，都算跑慢了。

「真不去醫院？」江嶺不忍地問道。

「不不不，我現在不想出門......」奧利弗猛搖頭，似乎屋外是刀山火海般可怖。

可江嶺要下樓給趙恩儀補習，幫對方擦完藥，不免提醒：「我得下樓幫人輔導功課，你是呆在這還是和我一起？」

「我想和你一起。」奧利弗皺著眉，整個人緊繃著，瞧見江嶺站起也速速起身。

江嶺沒辦法，帶著他一起下樓，還沒跟趙恩儀說明情況，她倒先樂呵呵地招呼人進門。

「小哥，你可以和我姥姥一起追劇，桌上的茶啊水果啊隨便吃。」趙恩儀邊說邊奔去房間拿背包。

奧利弗拘謹地站在原地，等姥姥招呼他過去坐才肯挪步。

趙恩儀折返坐下，還沒拿出紙筆，壓低聲線神秘兮兮地說道：「江嶺哥，你前幾天晚上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我跟姥姥說，姥姥說是颳風聲，我問我媽，我媽說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

「那個聲音特別像貓叫，春。」趙恩儀分享著她曾撞破小貓咪的羞羞事。

「......我覺得你媽媽說得對，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江嶺表面嚴肅，內心羞愧，那晚實在是太放肆，糜亂到他都記不清實際戰況。

趙恩儀輕哼一聲：「哼，我本來不知道是誰，現在知道了，江嶺哥，你在欲蓋彌彰哦~」

「......」江嶺難得被趙恩儀降一軍，加上今天心情糟糕，他不似往常那般巧舌如簧，只嘆口氣說了句：「人小鬼大。」

「什麼什麼！」趙恩儀不認同這個評價，立即反駁：「明明是你們這些人不懂低調！非得秀到人盡皆知！」

「別說是你，裘洛也是這個鬼樣子，這棟樓的情侶怎麼忽然多了！」趙恩儀拉裘洛下水。

那晚之後，裘洛沒再主動出現，就連路上碰面的機率都小了。

「裘洛談戀愛了？」江嶺好奇地多問一句。

「對啊，就是和402，我親眼所見！」趙恩儀激動地表示那天的狀況：「我那天心血來潮，六點就跑出門，結果就碰見裘洛從402出門，一大早欸，很難不懷疑他在402過夜。」

「最主要是他出門時，402居然湊過去親他！親他！嘴對嘴啊！」趙恩儀說得小臉通紅。

江嶺沒有懷疑趙恩儀說的，這丫頭也會和他聊八卦流言，但她親眼所見的，她絕對如實強調。

「阿恩，開門啊。」門被敲響，姥姥喊著趙恩儀。

趙恩儀應了聲，過去開門，門外正是事件主人公之一的章矢傑。

「恩儀，這本書還是還給你吧。」上次信件一事，章矢傑只是大致抖抖書，直至看到這本書，書上寫寫畫畫不止，還貼了不少少女心思的貼紙。

趙恩儀雲里霧裡地接過雜誌，等到她翻開第一頁，下意識蓋上書，尬笑著道謝。

章矢傑溫和一笑，不多停留，道別就走。

趙恩儀正要關門，餘光留意到隨章矢傑身後上樓的裘洛。

她匆匆合上門，小跑到江嶺面前：「江嶺哥！他們就是一對！我聞到了一樣的味道，他們身上都有百合花香。」

江嶺點一招她的腦門，叫她趕緊寫作業。

那晚夜色，確實有一陣危險的花香......江嶺記起來，卻多一份糟心。

他沒資格去管，更多的是疑惑，裘洛為何走到這一步？或許他從未認透這個少年，就像他不算了解於崖山。

他不懂新環境的第一個朋友，更不懂自己枕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