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店裡出來時，胖小先一步去熱車，這老奧拓發動機矯情，非得熱個十幾分鐘才能上路，顧向北站在飯店的招牌下，隨手點燃一支煙，慢慢抽著打發時間。

身後傳來店門打開的聲響，剛才的小姑娘推開門，好奇站在夜色中打量著他，大大的眼珠子里寫滿將信將疑。

顧向北掐滅了煙，沒讓小孩子聞見，這才說：「找我有事？」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問：「你跟師頌南真的很熟啊。」

「很熟啊。」顧向北笑了笑答，心裡想：熟到你家哥哥穿什麼顏色的內褲我都知道，只不過這話他沒在小孩子面前講。

「那——」小姑娘抬起頭，巴巴盯著他，說道：「你下次路過這裡的時候能給我帶一張他的簽名嗎，我...我還有零花錢，可以從你手裡買。」

顧向北聽著她純真質樸的話，不覺笑得發顫，存心逗她，於是說：「你知道師頌南一張親筆簽名要賣多少錢嗎？」

「多少？」小姑娘對偶像周邊價格的概念還沒形成，只知道「很貴」，卻不知到底有多貴。

「這麼跟你說吧。」顧向北半蹲下來，跟孩子平視，笑道：「上個月師頌南舉辦的粉絲抽獎親簽在二手網上已經賣到八千了。」

「八千？」小姑娘瞪大了眼，「我媽媽幾個月也掙不來這些錢。」

「是啊。」顧向北彎著嘴角，看面前小姑娘低落的樣子，收起他的玩笑，從褲兜里掏出剛才打火用的雕花銀質打火機。

嗯，實打實的師頌南周邊。

「這個給你吧。」顧向北把打火機放在掌心，遞到小姑娘眼前，「這真是師頌南的東西。」

說到這，顧向北的眸光暗了暗，和師頌南在一起半輩子，摸遍全身上下跟他有關的，竟然只有這個打火機。

「你怎麼有這個！」小姑娘細細去看，驚訝的往後退了一步，她聲音顫動，指著那打火機道：「我...我在哥哥的一張廣告海報里見過這個，盒蓋上還刻著他的名字SSN。」

顧向北聞言，把打火機的盒蓋翻開，展示給小姑娘看。

那蓋子上分明刻著三個字母：SSN

「我的天啊！」小姑娘如獲至寶捧在胸口，激動之處跳起來蹦了幾下，一腳踩到顧向北鞋面上。

顧向北默默收回腳，瀟灑擺手：「行了，歸你了，小心點別玩火啊，注意安全。」

胖小伸出車窗，朝他喊道：「哥，車熱好了，可以走了。」

「拜拜。」顧向北仍舊兩手插兜，好像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俠，只留給小姑娘一個頗為裝逼的背影。

小姑娘攥著打火機，歪著頭，等顧向北坐上車即將離開時，才發覺自己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問，急急開口：「謝謝叔叔，對了，我叫劉春春，你呢？」

顧向北從車窗看向她，淡淡笑了笑，回答的聲音很輕，險些淹沒在老奧拓轟鳴的巨響中。

他說：「我叫顧向北，跟師頌南正好反過來。」

汽車上路，顧向北又從後座拿來幾顆李子放在腿上，還窩心問胖小吃不吃。

胖小看著那果子就覺得牙酸，連忙回絕。

顧向北咬了一口，想去看窗外景色，卻發覺天色已黑，道路兩旁只剩下影影綽綽的輪廓和偶爾疾馳而過的車尾留下的那一道猩紅耀目的光。

胖小說：「哥，今晚咱要趕夜路嗎？」

「不用，夜裡行車不安全，你再往前開一段，等路過下一個鎮子下高速，咱們在那找地方住一晚。」顧向北說。

雖然他時日無多，路程緊趕，但是父母雨夜慘死的前車之鑒在前，顧向北不會去冒這份險，天黑就不再趕路。

胖小如他所說在，在下一個匝道開下高速，兩人找了一家還算幹凈的旅店。

站在前台開房時，櫃員問：「要幾間啊？」

兩個大男人，胖小本想脫口而出一個標間，話到嘴邊卻愣住了，他跟他哥雖說從小恨不得穿一條褲子長大，但是顧向北畢竟喜歡男人，又有伴侶，要是住一起會不會不好。

顧向北正在一旁的小賣店買打火機，看見他的窘迫，嘖道：「開一個標間夠了，省點錢。」

「你還缺錢啊。」胖小笑著回了他一句，叫前台開了一間標間，收房費時用的還是顧向北給他的那張卡。

輸入師頌南的生日，付款成功，拿到前台給的鑰匙。

進屋後，胖小先去洗澡，顧向北靠在窗邊抽了會煙發獃，晚上八點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鬧鐘提示，提示內容：吃藥。

顧向北走上前，關閉鬧鐘，又打開手機，徹底取消這項提醒。然後淡定鎖上屏，繼續抽煙。

還吃什麼藥。

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