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

這輩子只有一個人會那麼叫他，可他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了，他還以為，會這樣叫他的人早已經屬於別人。

陸霄雲坐到他身邊，看著他委屈得鼻尖都紅了，語氣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哭什麼，要是生氣，你打我好了。」

姜葉忽然抬起淚眼朦朧，問他:「那顧棠溪呢？」

陸霄雲第一個反應就是他果然知道了。

可隨後，心裡就再沒有別的什麼感覺。

曾經的很多東西都因為後腦瘀血導致的短暫性失憶而朦朧，事情也好，人也罷，他想不起來，只覺得很陌生。

他只覺得，自己當初看上了顧棠溪，應該也早就對姜葉膩了，不想要了。

但是，他想起幾天前那通陌生的電話，收斂了心神，還是拿出耐心哄著他這個年紀尚小的伴侶:「已經斷了。」

「姜姜，他是我好不容易招到的副總，能力很強，平時我和他在工作上避免不了長時間接觸，可能因此而產生了一點誤會的情愫，但我們並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我和你道歉，我的心有過迷亂和動搖，但你離開這幾天我也想清楚了，我對他只是人格欣賞而已，和對你的感情是不同的，能原諒我嗎？」

陸霄雲其實還準備了很多，口袋裡放著一張銀行卡，還在市區定了一家高檔餐館，買了名貴的手錶和鮮花。

他不覺得姜葉會那麼輕易就說出原諒，甚至已經做好了他會鬧的準備。

所以當他看見姜葉那雙無辜的，滿心都是對他依賴信任的明亮眼神，他確實怔住了。

姜葉簡直不要太好哄。

因為這麼幾句擺脫嫌疑的話，就能明顯看見他整個人開心起來，好像過去的諸多忽視和傷害都可以忘了。

他最多最多，再謹慎一點地捏著陸霄雲的外套衣角，輕聲緊張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不騙我？」

陸霄雲垂眸看了眼他的手，低聲道:「……嗯。」

姜葉輕鬆地笑出聲來，主動地抱住陸霄雲的腰身：「我差點以為你要把我忘了，之前，你住院的時候，我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他們沒有人告訴我。」

「我以後可以打你的電話嗎？你之前出差總是很忙，脾氣也差，都不準我給你打電話發信息，說會打擾你，我只能等你聯繫我，後來，我連你出了這麼大的事都蒙在鼓裡……可以嗎？」

陸霄雲單手摟住他，這點根本不算要求的請求，他當然不會拒絕，「可以。」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呀？我先收拾一下東西。」

陸霄雲兩條修長的腿敞開，手肘隨意撐在大腿上，他看著姜葉開始急著收拾自己的行李，上趕著一樣想跟他回去。

銀行卡和禮物什麼的，都用不上，哄姜葉的成本廉價到讓陸霄雲頓時對他懈怠起來，連餐廳也不想去了，驅車太遠，不僅浪費時間，也沒了那個必要。

他道:「明天吧，休息一晚。」

姜葉聽見以後動作放慢了不少，但還是先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了，他怕留到明天，陸霄雲決定要走的時候會不耐煩等他。

陸霄雲沒吃東西，姜葉借用了小廚房，做了一碗西紅柿湯麵端上來。

陸霄雲坐在床上看手機消息，姜葉支起小桌子，呼了口氣，擦了擦汗，輕聲叫陸霄雲:「哥，面做好了。」

陸霄雲還沒放下手機，身體挪過來，另一隻手摸到筷子，卻被姜葉輕輕按住阻止了，「還沒洗手呢。」

房間里有免洗洗手液，姜葉擠了一團在手心，捏著陸霄雲的手掌細緻地給他清洗，然後用幹凈的手帕擦擦，抬起頭沖他笑:「好了。」

伺候得陸霄雲很滿意，順手摸了下他的腦袋，拿起筷子吃面。

姜葉安靜地在一旁看他，等他吃完，眼睛閃閃地期待地問:「味道怎麼樣？」

陸霄雲用紙巾擦了擦嘴，如實給出評價:「一般吧，太寡淡了，你在家沒事的話可以去進修一下廚藝，多學幾道好吃的菜。」

姜葉嘴角上揚的弧度慢慢降下來，有點失落地把碗筷收了，再撐著拐杖拿下樓去洗。

出門的時候在走廊遇上了虞衡。

對方極陰沉的表情在看見他時頓了下，有所緩解，他的目光落在姜葉手中的碗筷上，順手接過:「我正好下樓，幫你帶下去。」

姜葉疑惑了一瞬:「……你不是剛從電梯里出來嗎？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虞衡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顆草莓味薄荷糖，隨手遞給他，然後也不聽人說話，轉身就又下樓了。

姜葉捏著糖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樓客廳，唐曉叼著棒棒糖，坐在吊椅里晃蕩著看電視，聽見動靜，往廚房裡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虞衡把她家的碗筷丟進垃圾桶，嘴快調侃了一句:「土豪，要賠錢的。」

虞衡睨了她一眼，唐曉被那恐怖的眼神看得頓時縮著脖子不敢再吱聲，連八卦的慾望也被扼殺在腦子裡。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落了一地的殘葉和泥濘，不遠處有房屋燈火，不甚清晰，像凌空點綴在黑夜裡的星光，安寧而寂靜。

姜葉喜歡這種氛圍，嘴裡含著清涼而甜的薄荷糖，在暖黃燈光里看著窗外的景色放空發獃。

陸霄雲洗完澡擦著頭髮從浴室里走出來，姜葉背對著他，陷在柔軟的床鋪里，頭髮毛絨絨安靜乖巧小小的一團。

他其實是太瘦了，穿著高領毛衣更顯身材纖弱，但能輕易勾起人心裡的憐惜。

姜葉被托著下巴向後仰起頭，慢慢眨了一下眼睛，長長的羽睫掃過陸霄雲的掌側，讓男人的眼眸頓時深沉不少。

他單手摟住姜葉的胸膛把他帶入懷中，在他耳畔嗓音低啞道:「有套嗎？」

姜葉呆了一下，隨後，雪白的皮膚驟然爆紅。

他的睫毛撲閃撲閃，像蝴蝶振翼墜下鱗粉，但其實是他的淚珠，欲落不落。

陸霄雲覺得他的反應十分有趣，指腹捻了捻他的眼皮:「這麼害羞啊，不能問嗎，小朋友幾歲了？」

熟悉的語氣讓姜葉慢慢安定下來，他順從地抱住了陸霄雲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