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一邊看著青年烙餅，一邊和人聊天：「季老闆今天出攤晚了點，是家裡有事嗎？」

季一攤餅的動作停了停，然後搖了搖頭。

沈七：「這樣啊，我還以為季老闆被嬌妻迷住了心神，無心工作。」

季一：「……」

「季老闆搖頭是什麼意思？沒有被嬌妻迷住心神，還是沒有嬌妻？」

在京城向來惜字如金的沈二爺在季一面前像是話癆附身一樣，沒得到回答也一個人說得起勁，還越說越離譜。

「季老闆結婚了沒？有喜歡的人嗎？喜歡什麼樣的人？季老闆……」

季一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男人也能這麼話多。

刷滿番茄醬的手抓餅被塞進手裡，沈七抬頭，看見了青年紅得和番茄有一拼的臉。

【三塊。】季一比了個數字，蒼白的臉上眉頭微微皺起，難得的有些小情緒。

沈七輕笑一身，突然彎腰湊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濕熱的鼻息噴灑在臉上，季一微微瞪大的眼睛裡清楚的映上了一張好看到失真的臉。

青年連呼吸都忘了，直到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他才像炸了毛的貓一樣，驚恐地往後退。

身後是不高不矮的台階，沈七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拉住。

溫柔的大手像鐵鉗一樣，瞬間喚醒了季一記憶深處的恐懼。

沈七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人發出一聲嘶啞破碎的尖叫，然後緩緩地倒了下去。

大步繞開擋在身前的推車，男人抱著懷裡暈倒的人，神色緊繃難看。

見事態不對齜牙咧嘴跑過來的剛子看著面前的一幕，張了張嘴，不知死活的來了一句：「爺，您把人氣暈了。」

沈七抬頭，眼裡的陰沉讓剛子硬生生地將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去醫院。」沈七將人抱進懷裡，轉身大步離開。

剛子看著對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心口，然後急忙掏出電話搖人。

守在附近的司機接到電話很快就趕了過來，將三人送去醫院。

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外，沈七目不轉睛地看著病床上的青年，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剛子識趣地站在一旁充當背景，大氣不敢出一聲。兜里的電話一直震動，少年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心裡直叫苦。

替人檢查完畢的林抒帶著護士從裡面出來，抬眸看著面前的人，神情嚴肅：「辦公室說。」

沈七點頭，臨走前回頭看了角落裡裝盆栽的剛子：「看好他，不許打小報告。」

剛子：「……知道了。」

辦公室里，林抒坐在辦公桌後，將手中的檢查報告遞給面前的人：「你自己看。」

沈七接過，翻看一頁一頁看了起來。

眉頭緩緩皺起，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等看完最後一行字，沈七的神情已經陰沉可怖得彷彿要殺人。

林抒一直注意著他的表情，哪怕和這人已經相識多年，此刻也不免心有惴惴，他從未在好友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

「能治好嗎？」壓抑的沉默過後，沈七聲音沙啞。

林抒：「理論上來說不能。」

對方目光直直地看了過來，林抒嘴邊的話拐了個彎：「但誰讓他遇到的是我呢。」

將皺巴巴的報告扔回桌上，沈七慢悠悠地開口：「說話不要大喘氣，容易挨揍。」

林抒：「……」

「老實說，他是你什麼人？我從來沒見過你對誰那麼上心過。」

沈七拉開椅子坐下，心裡在盤算著怎樣把那群畜生找出來，聞言開口：「你未來嫂子。」

辦公桌後的醫生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一把穩住身子：「沈鄴辭，你認真的？！」

「我什麼時候和你開過玩笑？」

林抒：「不是，那個人他……」回想起自己替對方檢查身體時看到的那些疤痕和儀器診斷出來的病症，林抒心裡就不由得惡寒，不是他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可一個男人，被人……他真的無法想像怎樣的瘋狂才會留下這些痕跡……這樣一個被玩壞的人，怎麼配得上？

「林抒。」沈七抬頭看他，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嚴肅，甚至隱隱帶著壓抑的憤怒。

「你也是男人，你也像那些人一樣玩過像他這樣的人，那些人的手段，你也用過，不是嗎？難道就因為自己是上面的，所以就多了那點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嗎？」

林抒被他的一連串質問問得啞口無言，甚至漲紅了臉，有羞愧，也有惱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七目光靜靜地看著他：「就是因為知道，我才同你說這些。」他起身將椅子歸回原位，聲音平靜：「林抒，不是所有人，都能自由的選擇自己的人生。我相信，如果可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一個幹凈明亮的未來。」

林抒看著轉身準備離開的人，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七走到門邊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的病情，後期就多麻煩你了，當我欠你個人情，改天請你吃飯。」

……

人已經離開有好一會兒了，林抒才一臉恍惚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被委派了什麼了不起的任務。

沈七回到病房的時候，病床上的人麻藥未過還沒醒，小小的一隻連薄薄的被子都沒撐起多高。剛子守在一旁，皺著眉頭看著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人進來，少年從凳子上站起來：「爺。」

「快中午了，你先回去，讓人做些清淡的飯菜送來。」

「那您呢？」剛子問他。

沈七：「我留下來陪著他。」

剛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看人望向病床時的目光，還是選擇閉上了嘴。

等人出去後，沈七這才在少年之前坐過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這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林抒帶著人來查房。

沈七：「他怎麼還沒醒？」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對麻藥直接免疫啊？」動作小心地再檢查了一遍季一身上的傷口，林抒這才開口，「至少要睡到晚上才能醒了。」

「他應該平時就沒怎麼休息，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睡一覺。」

沈七聽完林抒的話，下意識地看向季一眼底下的那團青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