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察覺到了他此刻低落的情緒，但他真不明白，也不會明白每個人敏感而多變的內心。

這時他只是愧疚，認認真真地提醒林爾：

【該出門了。】

他模模糊糊摸到了一點林爾生氣的理由，大概是安全感的缺失。

系統是更高位面的人，從小就在和一堆冰冷冷的機械打交道，哄人是萬萬不會的。

【你現在去買把水果刀和別的防身用品，這樣也能安全些。】

「知道了。」

林爾就在取外賣的路上，攤上事兒了。

【……】

破小區，外賣都不送上門。

事情追溯到不久前。

林爾穿過兩邊高高的居民樓，厚重的陰影不均勻地蓋在每個人的頭頂。

打開的窗戶下支著粗繩子，連成了一片五顏六色的飄飄彩旗。

陰影就來自於這些散著陽光味道、濕潤氣息的衣物。

他屏住呼吸，走過了臭水溝――林爾至今不敢朝那兒看，總覺得會再看見那具屍體。

小區門口邊是一家小商店，此時正人來人往，林爾拐進了隔壁的小賣鋪。

躺在搖椅上搖搖晃晃的是個穿著汗衫的老頭，他這裡只賣煙。林爾粗粗從玻璃櫥窗掃過一眼，五塊錢一包的白沙煙最受歡迎。

幾個年輕女孩裸著白皙的手臂，碎花的小弔帶領口低，兩根清瘦的鎖骨旁若無人地支出來。

好些人正蹲在地上翻找快遞。

林爾拎著自己的包裹打算出去。

「嘶――」

身後有人不耐等待，林爾不知道被誰無意中推了一把，站不穩地踩在了前面人的腳上。

那一下應該是很重。林爾無措地抬眼，沒等他道歉，套著白背心的男人橫眉冷眼，語氣很不好，「你長沒長眼睛？」

「這麼大個人看不見啊？？？」

周圍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看過來，他絞緊了手中的東西，白色的塑料袋簌簌響著。

林爾不是那種做錯事還死不認的人，幹脆地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後面有人。」

「說句對不起就有用了？」

男人看見了對面人，洶洶的氣勢一頓，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上次你也是這麼說，老掉牙的套路就不要總用一個了。」

竟然還有上一次？

林爾腦瓜子嗡嗡作響。

這麼小心眼難纏的男人他是第一次見。

「我……」

陳澈低下頭，記憶里那張模糊且令人生厭的面容漸漸清晰，褪去了擅自加上的偏見，他發現幾天沒見，這人好像有點討人喜歡了。

他懶洋洋地笑起來，「不記得了？上次也是在這兒，撞到了我，你腦門是沒事兒，我下巴可被磕狠了，牙都酸了。」

林爾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他，男人長相俊朗，和秦野那種斯文敗類的帥氣不一樣，他是荷爾蒙爆棚的。

白背心就算不被汗液浸濕，也能瞧見他健碩的胸肌，往下走是流暢的腹肌，很有力量，還很性感。

看的人臉紅心跳。

你讓這樣一個人跟林爾說「疼」，簡直違和極了。

他迫不得已再次道了歉，陳澈被他恨不得立馬扯清關係的動作搞得一怔，微妙的不舒服起來。

「不眼巴巴貼上來了？改為欲擒故縱了？」

他故意這樣說道，添了點侮辱的意味，就是想看對方示弱，再像上次那樣厚著臉皮抱過來。

如他所願的，林爾漲紅了臉。

被氣的。

「他們在幹嘛啊？」

「那個男的我認識，是個健身教練，他有過女朋友。」

「那照這麼說，白凈的那個是同性戀？」

「……同性戀啊。」

「兩個男人怎麼在一起？好噁心。」

「他們瘋了嗎？」

「精神病！」

受傳統思想的遺害，這裡的人對同性戀嗤之以鼻，還認為它是屬於精神病的一種，覺得人腦子不正常。

林爾下意識地反駁自己不是，本來還小聲交談著的說話聲一停。

下一刻以排山倒海的架勢沖了過來。

「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嗎？」

「觀察你好久了，和身邊男人一直曖昧不清的，想吊男的很久了吧！」

「瞅他這樣，有哪個女的像她一樣白？」

「女人都比他有氣概些。」

「你……照你們這麼說，天天無所事事癱在家裡，欺男霸女的混子，就是男子氣概了嗎？」林爾忍無可忍地說。

被懟了中年女性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家兒子確實就是這樣，書也不讀了，沒學歷沒本事。

她嗓門大，抓著林爾就罵。

「你一個同性戀你還有理了？我要是你媽，氣都得氣死，好好的人不做，要做那晦氣玩意兒！」

「阿姨，你們那個年代和現在又不一樣了！同性戀早就被剔除精神病範圍了……」

「這還不是心裡有病，那什麼是？和女人戀愛結婚就是天經地義，你在胡扯什麼？」

婦女壓根不想聽他講道理，不想讓自己落了下風，左腳下意識踏出去，想到林爾面前去說，讓他服氣。

唾沫星子到處噴濺，林爾在現實生活里沒見識過這類舌戰群儒的大媽，不由自主地後退。

「讀書少不是缺點，斤斤計較抓著個小孩罵，這就是沒素質了啊大媽。」

弔兒郎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林爾覺得有點耳熟，仰起頭望向後面。

楊別林這一瞬間覺得他真的很像小孩子，脾氣、反應都很像。

不帶頭腦的、不冷靜行為。

看見他後驟然的睜大眼，這張臉倒過來看也哪哪都好看，濃密的睫毛像在朝著他翹起來笑，一連眨了好幾下，似乎是在確認他是誰。

然後身體抖了一下。

楊別林看不慣懟了林爾的那大媽，也看不慣竟然被自己嚇到的林爾，很生氣地沖林爾翻白眼，用眼神傳遞信息。

你等著！

林爾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來。

不曾說話的陳澈握住了林爾肩膀，他手勁大，捏的那片薄薄的肩背生疼。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