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捋順思路之後，起身去行李架上拿自己的包，想把記事本放進去，但他隨手一摸居然發現包裡面的資料都不見了，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把包拿下來檢查了一番，問詢記錄還有那幾張圖片都不見了。

誰會去偷一份問詢記錄呢？

羅靖城環視了車廂一周，車廂里大半座位都坐滿了人，很難發現異常乘客。他仔細一回想，上一站停車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擁堵，一個男人與對向上車找座位的乘客發生了一點碰撞，身子傾斜了過來，對向的男人還把錢包掉了，撒了一堆硬幣，引起了一點小小的騷亂，大家都低頭幫忙撿硬幣，忽略了頭頂的行李架。

偷竊時間一定就發生在那個時候，側身過來的男子二十多歲，面目清秀，相當年輕，對向撒錢的男人則四十歲左右，臉上已經有了滄桑，這兩個人一定是團伙作案。得手之後，年輕的男子假意給他讓路，退了回去，與中年男子一同離開了車廂。

羅靖城抓起包，向兩人離開的車廂找去，這時候忽然瞥見包里還有一張紙條，急忙拿出來，上面寫了一行字，「羅警官，餐車見。」

是個陷阱嗎？

羅靖城向乘務員詢問了餐車位置，穿過兩個車廂找了過去。兩個男人很醒目的坐在人員稀疏的餐廳里。年輕男人穿著牛仔服和白襯衣，青春靚麗，正低頭研究羅靖城那份筆記。中年男人身著棕色夾克，端著一杯飲料，正望著窗外出神，他身上有種身經百戰的氣場，讓羅靖城以為他才是事情的主謀。

羅靖城大步走過去，從年輕男人手中搶回了那份記錄，正當他要開口詢問的時候，發現了桌子上的警察證，下面還押著一封信。

羅靖城拿起警察證，年輕的男子叫蘇唯，隸屬省公安廳刑偵大隊。這時男子舉起了那封信在羅靖城面前晃了晃，臉上頗有幾分得意。

那是省廳的公函，證明蘇唯是以特派員的身份來調查案件的，請本地警局予以配合。

羅靖城震驚之餘，只能把一腔怒火壓制下去。

蘇唯向旁邊喝飲料的中年男人使了個眼色，男人懶洋洋的說，「我又不是特派員，我在度假中。」

蘇唯傲嬌的哼了一聲，「我有權徵用度假人員。」

男人十分不屑，但還是配合的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證。

許燁恆，隸屬某外地公安局刑偵大隊。

羅靖城一臉狐疑，這麼年輕就成為公安廳的人，著實讓人好奇，這兩個人千里迢迢來調查案件，卻故意偷自己的問詢記錄，明擺著對自己非常不信任。

「羅警官要是再晚來一會兒，飲料都涼了。」蘇唯起身想和羅靖城握手，羅靖城拒絕了，徑直坐在他對面。

許燁恆將一杯星巴克咖啡推到了羅靖城面前，眼中滿是笑意，「趁熱喝吧，很少有人能讓蘇警官掏出50塊錢買一杯咖啡，還是親自定的外賣。我也跟你沾了點光。」許燁恆象徵性的跟羅靖城的杯子碰了碰，自顧自的喝起來。

「不要這麼說嘛，要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如果羅隊不配合咱們，往後的日子咱們就慘了。」

「那是你。我在度假。」許燁恆慢悠悠的說著，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羅靖城感到兩個人的行為極其不專業，壓抑著心頭的憤怒問道，「兩位前來到底要查什麼案子？你們之前的行為是違規的。」

「抱歉，抱歉。我知道羅隊長鐵面無私，但千萬別投訴我，否則我又得回去寫檢討。」蘇唯嬉皮笑臉的說，但羅靖城完全看不出他的道歉誠意。蘇唯手中忽然多了一張圖片，在羅靖城面前晃動著。

羅靖城一眼看出這正是沈瀾殺人那張照片的背景倉庫，雖然他拿回了問詢筆錄，但蘇唯單單留下了這張圖片。

「羅警官能解釋一下這張圖嗎？」

羅靖城拒絕回答。

「羅警官果然神通廣大，十年前的案發現場都能找到。」

羅靖城有幾分心虛，但強硬的說，「我不需要對你解釋。」

蘇唯也沒有勉強，將圖還給了羅靖城，他正襟危坐，嚴肅認真的說，「我剛剛既然看過羅隊長的問詢記錄，為了表示合作誠意，我也透露一下我此來的目的。」他再次拿出一封信遞給羅靖城。

信封里一張A4紙上列印著幾行字：

「星海城公安局法醫沈瀾，於十年前殺害多名警察卧底，助紂為虐，望查實。」

沒有抬頭，沒有落款，信封上卻準確寫明了收件人地址，從郵戳上看是十天前從星海城寄出的。

羅靖城暗自心驚，寫舉報信的人知道十多年前警方向四大家族派遣卧底的事情，而這件事羅靖城至今還沒有確認。助紂為虐一詞又暗示了沈瀾和梁起等人的關係。是誰會寫這樣的信？

有了這封信，田海平的供詞就顯得太過巧合。「監獄的事是你安排的？」

「當然不是。我看了你的問詢記錄，只能說這是一個巧合，也許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是上天給我們的切入點。想不到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還能找到目擊證人，我看這份口供也挺詳實的，除了沒有屍體和兇器，差不多可以結案了，這明顯的故意殺人，跟舉報信中說的完全吻合！」

許燁恆忍不住笑了。

羅靖城心道，你這說的這是人話嗎？屍體和兇器是給兇殺案定案最關鍵的兩大要素。「結案？我們連犯罪動機還沒掌握就結案！」

「犯罪動機就是幫助四大家族剷除隱患嘛，你們星海城的情況我來之前也摸了摸，大體知道一些。」

「沈瀾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殺人！我了解他。」

蘇唯嘻嘻笑道，「你們兩人果然伉儷情深。」

羅靖城頓住，看來蘇唯不但了解星海城的情況，對他和沈瀾的私人感情也瞭若指掌。

「抱歉，抱歉，來見你之前，我們先去星海城溜達了幾天。」

「你們是從星海城來的？」

「對呀，特意坐了火車趕過來和羅隊長乘坐同一班車呀！就是想在羅隊長回星海城之前和你見個面。」

羅靖城忽然沒了脾氣，看來這兩個人是有備而來，他口中所謂溜達可不是觀光旅遊，一定的是跟蹤調查。「有這個必要嗎？」

許燁恆露出一臉完全是自討苦吃的表情，蘇唯卻斬釘截鐵的說，「當然有必要，因為下了火車，羅隊長就要見到沈法醫了，我很好奇羅隊長會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他。」

「哼！」

「現在羅隊長是不是可以告知那張圖的來源了？」

羅靖城沉默著，現在的情況對沈瀾非常不利，如果他交出那張圖，幾乎判了沈瀾的死罪。

蘇唯也沒有再勉強他，笑道，「看來我的誠意還不夠。我們來星海城也有一段時間了，悄悄的做了一點跟蹤調查。這些天雖然你和沈法醫沒怎麼見面，但沈法醫的生活可是相當豐富多彩。願意看看嗎？」不待羅靖城回答，蘇唯已經從包里掏出一疊資料放在羅靖城面前。

最上面是一疊照片，昏暗的燈光勾勒出別墅的輪廓，別墅前留下了沈瀾的背影。

羅靖城認得，那是危然的別墅。照片上的時間戳顯示，事情發生在晚上十點三十五分。

兩個小時之後，沈瀾拎著外套從別墅里走出來，危然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

照片下面是一張通話記錄，沈瀾除了工作，幾乎沒什麼聯繫的人，羅靖城在那一連串熟悉的名字中間，看到了梁起的名字。這個電話就發生在羅靖城上火車之後。電話持續了三分鐘。

羅靖城看完之後，平復了一下心情，將資料推給蘇唯，「所以，你想說什麼？」

蘇唯拍了拍手，「羅隊和沈法醫果然感情深厚！」

羅靖城冷哼了一聲，「你想說沈瀾和危然存在曖昧關係，你想說梁起和沈瀾還保持著聯繫。這些資料賣給狗仔也許值點錢，可惜沈瀾不是明星。」

蘇唯揚了揚眉頭，表達自己的不悅，「羅隊長對沈法醫用情太深，不太適合參與這個案子。」

「蘇警官對沈瀾抱有成見和顯而易見的敵意，我看也很難秉公執法。」

「哦，是嗎？從目前的證據看來，足以證明沈瀾是梁起訓練出來的、潛藏在警方內部的一名卧底。他不但當年幫梁起清理了卧底，甚至還和梁起保持著聯繫，你看看他們的聯繫頻率。」蘇唯翻了翻通話記錄，找出其中一頁，用手指著一個時間說，「這個時間還記得嗎？這是你們在一起辦的第一個案子，在抓捕張小葉的前幾分鐘，梁起打給沈瀾的電話。你覺得他為什麼在這個時間打電話？」

羅靖城還記得這件事，沈瀾當時幫他們分析出了張小葉的逃跑路線，但在他們擊斃張小葉的同時也受到了伏擊。他懷疑過沈瀾，但想到他為自己出生入死的行為，打消了這個念頭。

羅靖城說，「梁起一直在要挾他，脅迫他，這就是這些電話隱藏的事實！」

「要挾？沈瀾有什麼把柄可以讓他要挾的？」

羅靖城不說話了。

蘇唯步步緊逼，「再問一個可能讓羅隊長不舒服的問題，依羅隊長看，梁起有沒有侵犯沈瀾？」

羅靖城露出震驚的表情，不是因為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是這個問題如此輕率的從男子口中問出來，似乎是對沈瀾的一種侮辱。羅靖城忍著怒火沒有回答。從他對事情的側面了解來看，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梁起一直在逼迫沈瀾臣服。

「羅隊長，你有沒有想過一點，梁起對任何人都生殺予奪隨心所欲，為什麼唯獨沈瀾卻是個意外？如果沈瀾真的從沒有屈服於梁起，那麼梁起為什麼一直如此包容他？」

因為愛，因為對沈瀾有著變態的需求？羅靖城說不出口，也不確定，梁起這種畜牲是不是也有人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