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弟弟收】

我今日又上戰場了，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衝進人群，也不記得殺了多少人。

舅舅他們都誇我勇猛，誇我有父親的風範。

可是阿星弟弟，血是熱的，戰友的血，敵人的血，都是熱的。

我覺得噁心，我不想吃飯，我看見那些肉，就會想起戰場上被砍下來的肢體，想起濺在我臉上，甚至嘴裡的血。

可是我不得不吃，我還要和他們一起，炫耀今天砍了多少人，殺了多少敵。

阿星弟弟，我不喜歡殺人，可是我必須得殺人。

我經常做噩夢，夢見死去的那些人抓著我的腳踝，一點一點把我拖向地下，我害怕，但是我不該害怕。可是我會害怕，我的這些殺孽會轉移到你的身上……會對你不好。

「……算了，我給你說這些幹什麼，重新寫吧。」

【阿星弟弟收】

一切平安，願阿星弟弟一切安好。替我向廖伯母道喜，謝謝你的生辰禮物，我會一直戴在身上的。

林致遠留。

元和一百三十年四月一十七日。

——

林致遠在軍營還是有很多親信，他當將軍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自己的人。

要救出廖南星，他需要大量的人來幫忙，但不是現在，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計劃無限細化，無限推演，做到零失誤。

然後再去找人幫忙。

首先，他需要了解各宮人員，整個皇宮巡邏的具體布局，巡邏路線時間和人員，規劃出最優的出宮路線。

摸清楚向陽宮的護衛情況，一共有那些人，武功職務是什麼樣的水準，宮中有多少太監，哪些是皇帝的眼睛，哪些是隨即分配的，還有就是，南星身邊有沒有暗衛。

如果有，要如何不聲不響的處理掉？

這些他都需要一一查清楚。

現如今他不相信任何人給他的情報，因為任何第三方提供的都可能是陷阱，所以這些他都要親自去查清楚。

這需要時間，但林致遠清楚他不能急，急了就會出現紕漏，到時候便前功盡棄。

其次，他制訂一個廖南星消失在皇宮的合理借口。

死亡？

那麼他就需要給皇帝一具屍體。

如何死？

自然是火災最合適，燒成幹屍，誰也不認識。

那麼這火誰來放，為什麼放，如何放？

然後，他需要計算出要完成這件事情，需要藉助哪些人的幫助，又有哪些人能夠幫助到他。

接著，成功救出南星以後安置在何處？到時候皇帝肯定會封鎖皇城，他們要趕在封之前出去，如果出不去，要藏在哪裡？又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出去。

成功出逃後，南星又要以什麼身份，藏在什麼地方，去躲過皇帝的搜查。

最後，就是找一個合適的時間來實施這個計劃。

現在，他要做的是把計劃寫出來。

————

大雨一直到中午才漸停，不一會兒屋外又曬起了太陽。

廖南星坐在窗前，推開窗，溫熱的陽光落在他的手上，暖暖的，瞬間洗去豪雨的潮濕。

新來的張公公是個聰明人，絕對不多說一句話，少做一件事，一切都恰到好處，小太監們連閑言也不敢說了，這個向陽宮又變得死寂。

廖南星反而有點想念之前的管事太監，有人折騰，才能有人氣。這個意識讓廖南星不由的自嘲，入宮一年，他也變了啊。

周行說的沒錯，那個善良的廖南星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

他活到現在才明白，善良也要，心軟也好，都是生活無憂無慮才能無限去發揚的美好品德，當你自身難保，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如果必須在被害者，和劊子手之間選擇一個，大概沒多少人會選擇前者吧。

不過……

「張公公。」廖南星對著外面喊道。

「向陽君有何吩咐？」

「我們去喂餵魚吧。」廖南星說。

張公公明顯愣了一下，到底沒說什麼，應下去拿魚食了。

廖南星很少出自己宮殿，一方面是皇帝不喜歡他亂跑，另一方面是他不願意遇見其他人，有時候你不找麻煩但麻煩會找上你。

可是現在不一樣，林致遠回來以前，他不需要知道外面的消息，而且之前那些小太監們還會在窗戶下面說些八卦，聽一聽也知道宮裡宮外的大事小事。

現在向陽宮沒了消息來源，他只能自己出去看看了。

倒不是他心急，主要是皇帝那個性子，不折騰點什麼怕是心裡難安，而他的信應該還沒傳出去，廖南星也怕林致遠衝動做出什麼事情來。

餵魚也不需要去御花園，向陽宮出來沒多遠就個假山群，旁邊就是個小池子，裡面養了不少錦鯉。

「給我吧。」廖南星從張公公手裡拿走魚食，「在邊上等我就好，別把魚給我嚇跑了。」

「是。」張公公和其他小太監們應下，站在原地未定。

廖南星沿著池邊走到台階上，再往下走幾階，直到腳邊就是池水才停下。

身後就是假山，下午沒事兒的宮人們最愛待的地。

隱蔽，聊八卦是最好。

一把魚食撒下去，幾十隻錦鯉慌張的湧上來爭搶。

這裡地方偏僻，皇上不常過來，各宮嬪妃們自然也不會過來，管魚的宮人也就不需要盡心，總歸是供主子們玩樂用的，多一條少一條，養的肥養的瘦，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就導致這裡的魚看見魚食會撲上來，而御花園池子的魚只會拖著它那肥厚的身子懶洋洋的來吃上一兩口。

假山後的宮人們小聲說著八卦，廖南星也有一下沒一下的撒著魚食。

「聽說皇上準備去巡察軍營……」

一開始都是哪個宮的主子做了什麼，和哪個宮又吵了架，或者哪個太監和宮女可能在對食，亦或者有護衛和宮女在園子里幹了點什麼事兒。

不知什麼的，話題就到了皇上身上。

皇帝的行蹤…怎麼會被宮人議論？

廖南星心頭一驚，收起手裡的魚食，剛準備往會走時，卻不小心腳下一滑，「啊！」

「撲通...」

「向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