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宸的身體很輕，江湛背在背上，一點都感覺不到有多重，等他們趕到學校門口，120急救車正好開了過來。

尖銳的聲音呼嘯而過，沈宸只感覺腦子裡嗡嗡的，全身上下都泛著沉重的痛，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身邊的人說了什麼，他也聽不清了。

也就在江湛這張近乎完美的臉近在咫尺之時，沈宸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十六七歲的孩子，頭一次單獨處理這樣的事，讓他們每個人都有些驚慌失措。

三人站在手術室外，臉上都有著毫不掩飾的焦躁與不安。

王濤拿著煙的手有些發抖：「江湛，怎麼會這樣，你怎麼一腳會給人踢出胃出血的？」

江湛也害怕的手腳冰涼：「我、我他媽怎麼、怎麼知道。」

「那會不會死啊？」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吳傑沖著王濤問道：「你哥剛才不是說，沈宸是胃潰瘍引起的胃出血嗎？他、他的胃潰瘍也不是我們造成的啊。」

「哎呀，你他/媽別問了。」王濤已經慌亂的六神無主了：「甭管他以前有什麼病，歸根結底都是江湛一腳給他踢出毛病了，他要真死了，我們三個都跑不掉，你他/媽老問老問，老子又不是醫生，我哥還在裡面做手術呢，你他/媽讓我去問誰？！」

吳傑嘴唇抖了抖，不說話了。

兩個小時候，沈宸被推了出來，細如麻桿的手背上打著點滴。

由於麻醉的原因，他還沒有醒，漂亮的臉蛋因為江湛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還依舊高腫著，臉色慘白的幾乎和白枕融為一體，透著一股病態的美感。

王強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伸手摘下了口罩，江湛立刻走上前去，焦急的問道：「強哥，我朋友怎麼樣了？他會不會死？」

王強沒好氣的說：「再晚送過來一會兒，也就差不多沒命了，江湛，你膽子真大！把人不要命的往死里揍啊？」

王濤急忙解釋道：「不是的哥，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給我閉嘴吧！」王強沉下臉，伸手指著王濤的鼻子：「我警告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也是最後一次給你們簽字收拾爛攤子，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你們不要來找我！」

江湛閉了閉眼，又睜開，如釋重負的緩緩舒出了一口氣，一顆慌亂的心安穩的落進了胸腔里。

他多怕聽到那句：「我們已經儘力了。」

沈宸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鼻尖充斥著濃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全然陌生的地方，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慢慢想起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已躺在鬆軟的床上，身上已換了一身溫暖舒適的睡衣。

「小結巴，你醒了？」一道清麗的聲音傳了過來。

下一秒，江湛驚為天人的容顏就撞進了沈宸的視線里。

沈宸嚇的一個哆嗦，瞳孔瞬間猛然一縮，沙啞著聲音，顫顫巍巍地說道：「你、你、你……」

江湛沒耐心聽他說完，打斷了他的話：「你別怕，小結巴你別怕，我再也不打你了，你現在有傷，可千萬別亂動，在你徹底康復前，我會照顧你的。」

沈宸有些恍惚，愣愣的望著對面的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江湛摸了摸沈宸腫脹的臉：「你口渴吧，我給你倒杯水喝。」

沈宸木然的點了點頭，有些無所適從，盯著他的眼裡，慢慢都是戒備，不知道他到底還想幹什麼。

這個人不久前還那樣凶神惡煞的，現在怎麼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

江湛倒了一杯溫水，將吸管放進了水杯里，小心翼翼的遞到了沈宸嘴邊：「慢慢喝，別嗆到了，不過也別喝太多，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喝太多水，也不能吃太多東西。」

沈宸眨巴了幾下眼睛，很聽話了只喝了兩口，就不再喝了，溫熱的水劃過喉嚨，才讓他嗓子里火燒火燎的感覺壓下去許多。

江湛將水杯放到一邊，慢慢坐了下來。

沈宸環顧四周，這才注意到不同。

病房裝修的格外豪華，內似於賓館，房間里應有盡有。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住在這樣寬敞明亮的地方：「這裡是……」

「這裡是世紀醫院的vip病房，我是這裡的vip，這間病房是專門為我留的，你安心住在這裡就好。」

沈宸大瞪著眼睛，震驚的望著江湛。

世紀醫院是全國最好的私立醫院，在這裡看病住院的人，不是光有錢就能夠住進來的，他曾經聽一位同學提起過，在這裡住院一天，最少也是五位數。

沈宸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慌亂地說：「我、我不要，不要住在這裡，我要、要、要回學校。」

江湛立馬按住了他，不耐煩的說：「你傷還沒好呢，剛做完手術，怎麼能回家，想死啊？」

「可是我、我、我沒有錢……」

江湛被沈宸的窮酸氣惹煩了：「誰他媽讓你出錢了，你當這裡是有錢就能隨便進來的？這是我家開的醫院，所有的消費全部在我賬上，沒人問你要錢，你給我躺著！少他媽給我惹事！我已經很累了，陪了你一個晚上，連飯都沒吃一口。」

沈宸垂下眼睫，輕聲地說：「那、那你，去吃，不用管我。」他真的很不想看到這個人。

「不吃了，餓都餓過勁兒了。」江湛拿出藥膏，從裡面擠了一大坨。

「過來！退什麼，給你抹藥！」

沈宸沒敢再退。

江湛伸出手掌，一手扶住他的後腦勺，控制他的腦袋，不讓他亂動，一手將藥膏胡亂的抹了前去。

「輕、輕一點，好痛。」沈宸掙扎不開，痛的直咧嘴。

「嬌氣什麼！忍著！」

厚厚的一層藥膏白乎乎的一片，江湛覺得挺滑稽，又揉了揉，放肆的笑了出來。

「哈哈，你看上去向唱戲的小丑。」他覺得挺有意思：「別動別動，把另外一邊也塗上，對稱才好看。」

沈宸不說話，他的臉已經很疼了，另外半張臉被揉，總比受傷的臉被揉來的強。

清涼的感覺從發燙的臉龐滲透進肌膚，疼痛的感覺也舒緩了一些。

兩邊臉蛋都塗上了白乎乎的藥，江湛笑著打量了半天，一會兒戳一下，一會兒捏一下，就像面前坐著的是一個木偶玩具。

沈宸木木的坐著，敢怒而不敢言。

隨著藥膏的吸收，臉上的白色看不見了，江湛也覺得沒了意思。

「你還疼不疼？」

沈宸搖搖頭，老實地說：「已經不、不太疼了。」

一提起這件事，江湛就有些惱火，把他打進醫院還沒多久，這件事就傳到他爸耳朵里，挨頓罵就算了，還得留下來照顧他，這下里子面子都沒了。

江湛有些氣惱地說：「你也是蠢，我問你，你就回答我啊，隨便回答我點兒什麼，我也不至於對你動手，像個木頭一樣，悶不做聲，非要惹我不痛快，非要我揍你，你才老實。」

「你、你不讓我說話。」

「誰他媽不讓你說話了，你早點吭氣啊，你是結巴，又不是個啞巴！」

沈宸不擅長爭辯，也表達不清楚，更不知道這樣的歪理怎麼會理所當然的從江湛嘴裡說出來。

「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我懶得再和你計較，餓了吧？」江湛轉過身，從背後拿出一個精緻的手袋，裡面的保溫杯里，還溫著鮮香四溢的皮蛋瘦肉粥。

他拿出碗，倒了一碗粥，隨後遞了過來：「快吃吧，我特地讓我家保姆給做的，她做的粥可好吃了，快吃。」

沈宸拘謹的接過碗，淺淺的笑了一下：「謝謝你。」

這個笑容很淺淡，從臉上輕輕一掠就過去了。

如同花骨朵瞬間綻放一般，江湛是第一次看到沈宸笑，一下就被這個笑容吸引了，半晌都移不開目光。

他愣住了一會兒：「你笑起來好漂亮啊。你再笑一個給我看看。」

沈宸咬了咬唇，他總覺得江湛的語氣像是在逗弄一隻小貓小狗一樣。

江湛一下就冷了臉：「笑啊！你怎麼回事！是不是還想挨打，給我笑！」

沈宸睫毛顫了顫，望著他冷下來的臉，被迫彎了彎唇角。

江湛這才滿意地說：「算你識相！你吃啊，老端著碗幹什麼？」

沈宸抬了抬還在打針的手，江湛這才意識到什麼，直接把碗拿了過來：「我喂你吧，省得一會兒溜針了麻煩我又再跑一趟。來，張嘴。」

「我、我自己來。」

江湛瞪著眼睛：「你張不張？不張嘴我灌了啊！」

沈宸只好順從的張開了嘴。

「好吃嗎？」

「……好吃。」

「那你喜歡嗎？」

「……喜歡。」

江湛「咦」了一聲：「你現在說話怎麼不結巴了？」

沈宸眨巴著眼睛：「如果，我、我、我沒不、不緊張、我、我能、能……」

「行了行了。」江湛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你這好不了三句半，我這聽你說話感覺上不來氣，急得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緊張結巴就會好很多，是不是？」

沈宸臉色發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江湛怔忪了片刻，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沈宸害羞的模樣，他內心深處也莫名的覺得十分愉悅。

江湛忍不住伸手捏住沈宸漂亮的臉蛋，扯了扯，笑著說：「快吃吧，我不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