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都是男人別矯情了。」黎雲卿側過臉推開他。

嘴上那麼要強，耳尖那抹紅卻暴露了主人心裡的想法， 柯衍笑著鬆開了手，尊重青年那點小面子。

彆扭又不肯承認的黎雲卿抱著抱枕坐到離柯衍遠一點的沙發上，整理了下心情，想起困擾自己多年的事情皺眉道：「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個孤兒，既然你爸....呸那個男人進監獄了，那你後來又去哪裡了？」

「那時候他還沒進監獄，那時是我偷跑出來，只不過後來我又回去了。」柯衍盯著茶幾上的透明茶杯，思緒彷彿回到那段骯髒混亂的兒時。

狹小昏暗的出租屋裡充斥著男人的罵聲和女人的啜泣聲，出租屋隔音不好，樓里樓外都能聽見，可是住在這裡的人都是艱難度日，哪裡還會管別人的閑事。

男人瘋狂在家裡翻著櫃子抽屜，嘴裡罵罵咧咧，直到家裡被翻得凌亂不堪，他都沒找到一分錢，氣急敗壞的男人走到女人身邊一巴掌扇過去。

女人捂著火辣辣的臉，眼淚含在眼底，來不及痛呼頭皮就傳來更為痛苦的拉扯。

男人抓著女人的頭髮，面目猙獰，「你個賤人，錢呢，把錢給老子交出來。」

角落衝出來個小男孩，一口咬在男人的手上，男人痛得鬆開手，反手就將小男孩推出去。

重重地一聲撞擊，震得桌子上茶杯砸了下來，小男孩疼痛得一下子起不來。

「小衍，小衍.......」女人掙扎著爬到小男孩身邊，顫抖著不敢摸小男孩流著血的頭。「小衍不怕，媽媽帶你去醫院.......不怕.......」

小柯衍痛得臉色發白，還撐著扯著笑，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女人的手，「媽媽.....小衍不疼。」

聽到這男人更加怒了，再次拽住女人的頭髮，「我就知道你這賤人把錢藏起來了，以前都是老子賺錢給你花，現在讓你給老子點錢就不樂意了啊？」

「沒錢，家裡真的沒錢了。」女人慌亂地掏出口袋的不到一百塊的零錢，哭著求他。

「這些都給你，求求......求求你了，先送小衍去醫院，他在流血，他也是你的兒子啊。」

男人甩開她撿起地上散落的零錢，不屑地看了眼躺著的小男孩。

「這麼點小傷去什麼醫院，還敢咬老子，老子不打死他這都已經看在他是老子的種。」

女人抱著小柯衍哭得泣不成聲，被抱在懷裡的小柯衍，透過臂彎看著男人眼裡有著麻木。

他知道自己溫柔的父親早就不在了，眼前這人只不過是披著自己父親皮的惡魔，嘴裡只會吐出污言穢語，眼裡有化不開的血絲像電視里的魔鬼，把家裡搞得亂七八糟，把媽媽欺負得遍體鱗傷。

男人走了，去他的燈紅酒綠，去他的賭博場。

留下一地破爛不堪、痛哭的妻子和滿頭是血的兒子。

到最後小柯衍也沒有去成醫院，因為家裡最後的一點錢都已經被那個身為父親的男人拿走了，是女人在凌亂的家裡找到一卷紗布將額頭的傷口清洗幹凈包紮起來。

小柯衍坐在空的角落看著女人一點一點整理亂掉的家裡，手裡是女人給他塞的已經冷掉的白米飯和從菜市場菜販扔掉卻還能吃的青菜。

冰冷的飯菜滑入食道，小柯衍沒有挑剔，一口一口塞進去，只有多吃飯他才能長大，長大了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這樣的日子還在繼續，就像淤泥越陷越深。

可是小柯衍想要掙扎，想要帶著媽媽逃離這塊沼澤。

在又一次離開好幾天的男人回來把家裡翻得亂七八糟，實在找不到錢，惱羞成怒的男人拿著掃把抽打在女人身上，小柯衍被牢牢護在女人身下，直到男人打累了，又罵了幾句才離開。

摸著女人露在外面的手腳上青紫的痕跡，有些是新的，有些是舊的。

很久不哭的小柯衍哭著抱緊自己的女人，求著媽媽走吧，離開這裡，去一個男人找不到的地方，就他們兩個人一起生活。

可是那個時代的女人都有難以言語的固執，女人強撐笑著擦幹小柯衍的眼淚，她要他相信自己的父親，相信那個已經變成惡魔的男人會變成以前的模樣。

就像她哪怕被整理好的傢具在幾天甚至一天就會再次就會被弄亂，每次還是會按照原來的樣子收拾房子，她期待一切恢復以前。

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傢具也許會在表面恢復原來的樣子，可是被摔出裂痕的瓶子還是掉了漆的櫃子，它們都回不到以前了。

更何況是人，人變了怎麼還可能變得回來！

小柯衍不懂，也弄不明白，小小的他只覺得這個家讓他感到壓抑，他只知道再不跑走他就要窒息在這『牢籠』里了，所以他偷偷跑出來了。

瘋狂地朝前奔跑，風臉上呼嘯著刮過，直到跑到了他不熟悉的地方，已經憋得通紅的臉才敢大口的呼吸。

四周是小柯衍從未看見過的美麗房子，一棟一棟高高的樓獨立開來，不像他們住的出租屋狹窄又漆黑，這裡幹幹凈凈。

這會時間，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雪，小柯衍不想回去，找了個可以躲避的角落蜷縮著。這裡很冷，縫縫補補過的棉服因為洗過很多次已經不再保暖，他將頭埋在臂彎里。

「我被壓抑得喘息不過來，所以那時候我只想著逃避。」柯衍垂著眸。

「草！」黎雲卿唰的一下地將懷裡的抱枕扔了出去，「那個人還配成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嗎，他媽就是個人渣。」

想想還是很氣，黎雲卿站起身來來回踱步，「你媽媽也是迂腐，就這個渣男還非他不可幹嘛，天底下男人多的是，怎麼就唯獨盯上這麼個垃圾玩意呢？」

柯衍拉住他的手將人攬到懷裡，輕聲說道：「他是我媽的初戀。」

黎雲卿掙脫的動作一頓，小聲撇著嘴，「初戀也不能這麼忍啊，多委屈孩子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幾個字微不可聽，柯柯衍聽見了，眼裡忍不住盪出笑意。

「沒有這樣，我也遇不到你。」

「少來少來。」黎雲卿突然想起來，「不對啊，那時候我給什麼你都吃，很多都是家裡阿姨做的，你也不挑食啊，怎麼現在得了這麼個毛病？你後來回去以後又發生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後面的男人卻沒有出聲，黎雲卿只感覺到男人埋在自己脖頸處，得不到回答只想掙脫開男人的懷抱轉過身。

良久。

「乖，再抱會。」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我都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