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順利的進行，自從奶奶被推進手術室，沈宸的內心有些忐忑不安，雖然主刀醫生享譽盛名，但是奶奶畢竟年齡大了，讓他總也難以心安。

江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那麼緊張，一個小手術而已，不會有事的，吃點東西。」

「我、我、我吃不下，不、不放心。」

江湛輕笑了一聲，低聲說：「好久不聽你結巴，這會兒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在多結巴兩句給我聽聽。」

沈宸眉頭皺了一下。

「不說就吃東西，不放心你也幫不了忙，給。」江湛將蟹黃包打開，遞了過來，見他半天不動，戲謔道：「要我喂你？」

沈宸腦袋退了退，不自在地說：「我、我自己吃。」

「慢點，還燙。」

沈宸愣了一下，將吸管含在了嘴裡，輕輕吸了一口湯，這麼多年過去，周記湯包的味道還是沒有什麼變化，依舊那麼好吃。

勉強吃過一個，他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江湛也不再勉強：「沒事的，徐醫生的手術從來就沒有失敗的先例，要不然我也不會從美國特地將他請回來，你別那麼憂心忡忡的，坐下等。」

「美國？」

「恩，他一直都在那邊工作，這次是專門為了一個學術討論會回的國，算你運氣好，我就把他請來了。」

沈宸誠摯的感激道：「謝謝你。」

江湛輕笑了一聲：「你不用跟我客氣，安心等著吧。」

篤定的話讓沈宸稍稍放下了心，他坐了下來，一眨不眨的盯著門口，安靜的等待著。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老人被推了出來，安靜的躺在床上，布滿滄桑的臉上罩著氧氣罩，呼吸也很是平穩。

江湛走上前去，出乎意料之外，一向眼睛長在頭頂的他在這位醫生面前居然顯得很有涵養：「徐老，人怎麼樣？」

「手術很成功，現在主要是看排異，只要不出現急性或者嚴重排斥反應，基本上問題就不會太大，先住院觀察一個月吧。」

「謝謝，給您添麻煩了。」

徐醫生露出一個和藹地笑：「你和你爸也給我幫了不少忙，說這些太見外，我還要去寫報告，先不陪你了。」

「好，您忙。」

老人被推進了房間，臉色再也不是一片暗沉。

一切塵埃落定之時，沈宸終於露出七年來最為舒心的笑意。

落日的餘輝慵懶地灑在他的身上，暈上一層瑰麗的色彩，寒風吹動著他的頭髮和衣角，將他的臉吹的一片冰涼。

沈宸仰起臉，看著天空繽紛起舞的雪花，任由它們落在臉頰緩緩融化。

這份刺骨的冰冷提醒著他，這一切都不是夢。他終於在2年後成功得到了另一個腎1源，也終於可以睡一個安心覺了。

江湛走了過來，心臟猛的一顫。

沈宸濃密的睫毛上掛著來不及融化的雪花，隨著眼睛的眨動一閃一閃的，漂亮的細碎精緻，還有一種說不清的勾人和誘惑。

他經歷了很多的誘惑，無論是人還是事，對於誘惑，他一般只有兩種想法，佔有或者毀滅。

江湛喉結不自覺的滾動了兩下，一陣微小的電流瘙過他的皮膚穿透進了心裡，讓他有種恨不得現在就扒光對方為所欲為的衝動。

他啞聲道：「現在肯放心了？」

沈宸眼眶眼紅，真誠的說：「江湛，這次真的謝謝你。」

江湛嘴角挑起笑來：「前後給你跑了好幾趟，腿兒都跑直了，我可不白幹，你奶奶還沒醒，也有醫院免費的護工照顧，你也不用擔心，有沒有興趣陪我吃頓飯。」

沈宸笑著說：「那我請你，算是答謝。」

「行啊，不過得由我選地方，你不能拒絕。」

「好，可以。」

江湛一車直接開到了沈宸樓下，他抬了抬下顎，露出一個戲謔的笑：「請把，江助理。」

「你要到我家吃？」

「是啊，你做飯給我吃。」

沈宸猶豫了一下：「只要你吃的下，我無所謂。」

下車後，沈宸朝著樓上走去，江湛也隨後跟了上來。

狹窄的樓道被東西堆了一半，沈宸早已習慣，不過江少爺卻習慣不了，時不時就會被支楞出來的東西拌一下。

沈宸回過頭，掏出手機準備為他照路，想了想，還是放回了口袋裡，看著他狼狽的模樣，他莫名有種愉悅的感覺，也沒去管他，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獨自走了上去。

「啪」的一聲，江湛發出一聲悶痛的叫聲：「嘶……」

沈宸回過頭，嚇了一跳。

老式住宅樓里時不時會有老鼠，老人們總喜歡在自己家門口的角落裡放那種老式捕鼠夾，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這個習慣，不想江湛卻被夾住了手。

「江湛，你怎麼……你怎麼會碰到這個東西的？」沈宸連忙走了過去，蹲下1身小心翼翼的將老鼠夾掰開。

江湛臉色發白，疼的直抽氣：「我鞋帶鬆了，蹲下1身系鞋帶，一下沒蹲穩，手撐到地上就夾住了，這兒怎麼還有老鼠嗎？」

「你以為這是你家別墅？有老鼠不是很正常？」

沈宸自己也被老鼠夾夾過，這滋味兒他到現在都記得：「先別說這些了，我送你去醫院看看，萬一傷到骨頭可不得了。」

「可是我還沒吃飯。」

「回頭再吃，先去醫院。」

世紀醫院太遠，沈宸開車去了一家最近的公立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江湛修長的手指比起開始又腫了一圈，被夾住的地方變成了紫紅色，看上去有些嚇人。

「你坐在這裡不要動，我去掛號。」

「還要掛號？」江湛疼的有些煩躁：「真是麻煩。」

沈宸說不清為什麼，看他狼狽，心裡就是不厚道的覺得很舒坦：「江少，你就忍忍吧，這裡可不是你家醫院，可給不了你特權。」

「那你快點，疼死我了。」

「嬌氣。」

江湛被沈宸的揶揄氣的噎了一下：「你被夾試試？」

沈宸笑了一下，不搭理他了。

掛號、看診、檢查，拍片。

所有的流程下來，沈宸身上也跑出了一身薄汗，江湛也被這繁瑣的程式整的煩不勝煩，憋了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

拍過片後，兩人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等待結果。

「小結巴。」

「嗯？」沈宸看了一眼江湛越腫越粗的手指：「怎麼了，很疼？」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去你家吃飯嗎？」

沈宸搖了搖頭。

江湛湊近了過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對方：「因為今天是我生日，我想你陪著我。」

沈宸微愣，淡淡地說：「生日快樂。」

簡單的語句疏離而禮貌。

江湛對於他這種不鹹不淡的態度有些惱火，搖了搖手，咬著牙說：「謝謝你送給我的禮物，我是挺快樂的，快樂的有點受不了。」

沈宸無奈地說：「這明明是你自取的禮物。」

「就算是自取，不也是你家的嗎？我第一次去你家，你這門兒都沒讓我進呢，就給我個下馬威。」

「忍著點兒，你是紙做的嗎？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沈宸自己也愣住了。

江湛覺得特別耳熟，想了想，忽然間笑了出來：「你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

沈宸抿了抿唇，有些煩躁，沒再說話。

這個人，毀了他一輩子，他恨他，他的每個眼神、每句話、每件事都深深的印在了腦海里。

江湛一下就看出了他在想什麼，心裡很是不屑，卻還是笑著說：「小結巴，你願不願聽我解釋？」

沈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解釋也改變不了什麼，更可況他也不知道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淡淡地說：「不用了，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你先坐一會兒，我去趟衛生間。」

「小結巴。」

「放手！」沈宸猛的甩開了江湛的手。

江湛痛的皺起了眉頭。

沈宸氣的有些綳不住了，看到他痛苦難受的模樣，他又有些不忍心，心裡就越發煩悶了。

過去的事，不去想，他會好受很多，可這個人，一直在他眼前晃蕩，他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都很難。

「江湛，拿報告。」拍片的醫生，走出來喊了一聲。

沈宸拿過了報告，仔細的看了看診斷說明。

骨頭沒什麼事，只是鼠夾之上鐵鏽斑斑，醫生為江湛打了一針破傷風，又開了一些去腫消炎的藥，告誡暫時不要碰水才算完事。

快8點，沈宸也要去酒吧上班了。

自從江湛的一句話後，Vitas賣的特別好，每天都能賣上百瓶，代理商知道了這件事後，還特地給沈宸提升了提成點，每天只是在那裡站一站，偶爾客人臨時點的時候去送送酒，他就可以拿到不菲的提成。

奶奶的病得到控制，經濟上也漸漸寬裕，生活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沈宸知道這一切都是江湛給的。

他看了一眼疼的直皺眉頭的江湛，曾經的憤怒和如今的感激混雜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人了。

「我要去上班了，你今晚還有別的事嗎？」

江湛煩躁的扒了扒頭髮：「沒有，我退了所有的邀約，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

「行，那你坐著，我先走了。」

「小結巴！我，我今天可是特意為了找你，才把所有的邀請都推掉了，你真的就把我扔這裡不管了。」

沈宸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江湛煩躁的一腳踢飛了身邊的椅子，覺得自己挺傻1比的，沒事兒玩什麼浪漫，學什麼英雄救美，救美了人家也不領情，直接上了給錢走人不就完事兒了嗎？

沈宸走了沒多久，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塊兒蛋糕和一杯奶茶，視線落在被踢的少了條腿兒的塑料椅子上，不用多想，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人的脾氣，果然還是很暴躁，除了年齡長大了，學會了偽裝，其他的根本就沒變過。

看到去而復返的沈宸，江湛愣了愣：「你，你沒走啊？」

沈宸將東西遞給他，揶揄道：「給你掛號用的是我的身份證，我怕醫院找我麻煩，我賠不起。」

江湛狡辯道：「又不是我1幹的。」

沈宸也懶得拆穿他的謊言：「先吃吧，吃完你跟我去酒吧，11點後我們叫上秦輝，陪你一起過生日，江總賞臉嗎？」

江湛咬了一口蛋糕：「誰稀罕。」

沈宸笑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