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遠赫需要做些事讓自己冷靜，見生鮮拼盤上桌，他默默將此倒進鍋里，等吃食熟透，戴上手套剝蝦殼挖花甲肉，他不喜歡吃這些，為此攢好一小盤肉再推到盛煜面前。

盛煜坦然接受這份禮，沾上蘸料一口悶下鮮香的蝦，桑遠赫負責煮，他負責吃，沒有任何不妥，吃得心安理得。

「胃口好就行，多吃點，我給你舀碗底湯，這個豬骨湯是他們家招牌口味，很不錯的。」桑遠赫深吸一口氣，拿來空碗和湯勺舀湯，笨拙地繞開話題，琢磨著往後該如何商論懷孕一事。

「桑遠赫，有話直說，不用跟我拐彎抹角。」盛煜一眼看破對方的心思，但也提前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我提前說一點，我不結婚，還討厭小孩，如果是跟我扯結婚生子之類的，免了。」

桑遠赫動作平穩，看似未被話語驚擾，實際上內心有所感觸，語言組織逐漸潰敗。

在原海市上流圈子，老一輩都知盛煜母親靠孕肚上位那點事，如今盛煜也面臨著未婚先孕，若被多事者知曉，準會拿上一輩的恩怨再取笑奚落盛煜。桑遠赫是在飯局上聽老人們酒後談論得知一二，以至於他當下處境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盛煜瞧見桑遠赫一言不發，輕聲冷哼，覺得所謂教養都是別人杜撰出來嚇唬鬼的，聽到別人不生自己的孩子，不還是跟其他渣滓一樣，臉一下就黑了。

「我能說些什麼呢？那是你的身體，該由你做主。如果你改變主意，想生下孩子，我們結婚，畢竟自身正直也敵不過風言風語，孩子不能被人指點是私生子。之後你想獨身，我不給你添麻煩，我跟你離婚，你不想養孩子，我養。他是我們的孩子，不管結局如何，我愛他......我也......」桑遠赫憋紅了耳朵，到最後卻支支吾吾道不出一句告白。

「停！別給我扯遠了，看你那耳朵紅的，少感動自己噁心別人。」盛煜打斷施法，他越聽越不對味，敢情臭小子說話有點意思啊，這話聽著，他倒成了拋夫棄子的罪人了。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心的。」桑遠赫極力否認其中有半分虛偽，他滿眼真摯看向盛煜，舉起手發誓：「我桑遠赫對你說假話，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倒也不必發誓，盛煜啞言，白了對方一眼，慢悠悠繼續吃飯。

「吃菜。」桑遠赫也不多嘴，將燙好的青菜夾到對方碟子里，盛煜的杯子空了就幫倒飲料，餐盤空了就問需不需要加菜，他比服務員更熱切，讓盛煜吃得不太舒坦，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對上桑遠赫那雙不染纖塵的眼眸，只能默默咽下火氣。

一餐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盛煜被投喂得飽乎乎，桑遠赫慢條斯理收拾桌上殘羹冷炙，若不是在店裡，他可能下一秒就下意識捧著餐盤跑去洗碗。

盛煜無所事事，並不想回去公司的他掏出手機刷微博，一道詞條赫然在列，#毛星雲 酒駕#【爆】。

工業園區正大塞車，禍因竟是當紅愛豆毛星雲酒駕，這大中午的喝大，可見就如圈內人悉知那般，此人酒癮極重。

被堵在路上的社畜和學生怨聲載道，早不塞晚不塞，偏偏挑午休結束後返工返校人流量最密時塞車，這可把人著急壞了。

正當部分網友疑惑毛星雲往日都有司機接送，再神經質也有個人攔著，誰知現場吃瓜車主們齊齊拍照錄像，實時觀看到另一位男星從他車上下來，細看一下，不正是毛星雲最近熱播劇的男0號祝允行嗎，別的營業CP甜甜蜜蜜，這對CP剛火就「進獄」。

「呵呵，私人行程偷跑來見男朋友，張茹孜都不知道這小子怎麼跑來這邊的吧。」盛煜相當快樂，順手轉發【毛星雲在線發酒瘋】直播間號碼給籽色娛樂的老闆張茹孜。

張老闆沒點開，轉手就是拉黑。

盛煜知道張茹孜生氣，更來勁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打電話過去嘲諷：「老張啊，我就在附近，用不用我幫你去照顧一下你們家毛毛啊？」

「盛總，管好你自己，小心笑過了閃著腰。」張茹孜邊派人去接混小子，邊安排公關準備文案將鍋推給祝允行，再讓工作人員壓熱度、穩定粉絲情緒後暗示他們攻擊小咖。

盛煜切聲嫌棄：「你小子，心真黑，人家小祝好不容易有點關注度，結果被你家這貨坑了，得不償失啊。」

毛毛？小祝？莫不是毛星雲和祝允行！桑遠赫用濕巾擦完手，空暇出來翻看手機，信息欄上的微博熱搜已經銜上【祝允行】，他眉頭緊蹙，不安地點開來看。

祝允行和萬嘉合作的電視劇還在審核階段，祝允行作為男一號要是出了違法新聞，劇組上下又該加班加點了。

「盛總，你管得真寬。」張茹孜沒好氣地收線。

盛煜欣然切換去直播間，毛星雲拒不配合，發酒瘋不知說什麼，他趕緊評論，【就這口條還演戲，怪不得要請配音。】

他看清車旁恨不得遁進地底的祝允行，不忘補刀，【祝允行此刻寧願糊穿地心，也不想被SB連累社死吧。】

桑遠赫打開工作群聊，工作人員無一冷靜，他想說句話安慰，但熒幕里快速更新的消息密集滾動得他眼花繚亂。

電視劇導演欲哭無淚，出道多年作品為零，一共就三部電視劇，第一部主角偷稅漏稅配角家暴涼涼，第二部主角吸毒配角嫖∥娼又涼涼，他實在不想又GG一部，在群里發瘋，【媽的！某些演員做個人行不行！建議把「本人喜歡作妖犯賤」這點能坦誠寫到簡歷里！】

不止是導演發瘋，後期剪輯瘋到發視頻罵人，【老子給你修了整整50集痘痘，要是劇播不了，我要殺人！】

【媽的，遲到早退的崽種，道具和攝影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其他工作人員怨念上頭，開始無差別開嗓大罵。

「怎麼了？塌房了？」盛煜難得聽到桑總嘆氣，壞笑著問道。

「不算吧。」桑遠赫捏捏眼穴，由此說起：「劇才放五集，為了往後四十多集，會刪除主角戲份重新上載吧。這劇要是多個標籤，作為其他類型劇集還能播，但它的主線就是戀愛，這樣下去，另一位主演就是和空氣談戀愛了。」

桑遠赫又開始碎碎念，後頭說的不是熱播劇，而是萬嘉送審的那部，如若祝允行翻車，那他第一部監製的劇就沒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別人發瘋他也瘋。

桑遠赫深吸一口氣，摸出西服內口袋的佛珠手串來盤，許是得恢復點冷靜再面對此狀。

盛煜瞥一眼這貨，心裡想這人準是嚇傻了，眼底滿是驚嘆，細聽對方嘴裡的念叨，居然還夾雜一些靜心訣，他一秒夢回跟他爺爺在家盤腿吃齋念佛的日子。

驟然心生敬佩，他沒有嘴賤打擾，摸出藍牙耳機追劇，偶爾彈出吳瀟律詢問行程，就用車禍堵車搪塞回去，悠哉游哉坐在雅間磨蹭到下午三點一刻。

桑遠赫冷靜下來後發信息逐個安慰，看實時新聞報道交通恢復正常，便約好車，拿著點菜單先行告辭：「盛總，恕桑某還有公事追辦，不好意思啊，要先行一步。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打電話。」

盛煜朝他擺擺手，看著對方出門，門把還沒擰就接到電話，聽稱呼是廣電那邊的工作人員，桑遠赫溫聲應對，大機率是過去跟片。他恍惚一陣，反應過來時，桑遠赫早已離開。

「佛珠手串......」盛煜抬手摸摸後腦勺，回憶手串的色澤，企圖區分那是何種檀木，他低垂眼眸，順勢挽下髮絲，對上椅子扶手上折好的西服外套，莫名聯想到當年病床扶手那校服外套。

「差不多啊。」盛煜微微比對外套摺疊手法，細碎的溫柔從塵封的記憶中殺出，帶著溫存的悲憐，隨著心跳觸動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