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砰——」

盛煜睏倦至極在車上睡著，揉揉撞到車窗的額角，眼中快速略過窗外景象，他身形一頓，以為還在夢裡，轉頭看向駕駛座，還好對方在這。

桑遠赫剛按掉藍牙耳機通話，見盛煜轉醒，提醒他喝口水潤潤喉。

「伯父伯母住這麼遠？都快開到隔壁蒼鄂市了。」盛煜留意到郊外人煙稀少，來往車輛匆匆，鳴笛甚少，確實是養老修身的好地帶。

「他們喜靜，我們周六日會聚。」桑遠赫一轉方向盤，車進入左邊岔路口，沿著平坦瀝青路行駛十分鐘左右才看見一所兩層半高的鄉野別墅，屋外圍著鐵柵欄，卻無法阻止院子的植株超出範圍探出枝椏。

在院子里修剪植株的吳媽見到陌生車輛預備進車庫，趕緊打開大門迎上去，桑遠赫搖下車窗打招呼，她才手動按開車庫門。

等桑遠赫停好車下來，吳媽過去接過他的公文包，問道：「小遠是有什麼要緊事嗎，很少見你工作日過來啊。」

吳媽聽到副駕駛關門聲，抬眸對上一雙鷹梟厲目，霎時一頓。

「沒什麼，空閑著就帶朋友過來，吳媽，這是盛煜。」桑遠赫挽著吳媽的手臂，矮身在老人耳邊提醒。

「哦，小遠的朋友啊，那快請進，這孩子很少帶朋友來這邊的哈哈哈。」吳媽笑著掩飾掉方才的驚訝。

待人進屋，吳媽念著桑父桑母一位在書房一位在後院，讓他們先坐著，自己去沏茶。

「吳媽，給我朋友一杯溫水。他體寒，不喝綠茶。」桑遠赫沒忘記家裡只有父親喜歡的龍井和碧螺春，更沒忘記盛煜的體質與喜好。

盛煜心不在焉，緊盯著門口的木雕，壓根沒留意桑遠赫帶著關懷的囑咐。

桑母梅娜耳朵尖，聽到交談聲後走到客廳，喜出望外地迎過去：「乖仔，怎麼這個時候回家呀！」

梅娜保養得當，看著完全不像位年過半百的女士，成熟韻麗宛如芙蓉，膚如凝脂，眉發如黛，唇色如朱，行如雅玉。她是位演員，近年多以配角出鏡，常被人提及「現在的偶像劇主角是有多努力，才能避開劇里母親的基因長成這樣」，要不是她現實生活中有一位成年的兒子，別人還會評判她這麼年輕演什麼母親。

梅娜奔向兒子的懷抱，捏著桑遠赫的臉蛋，以確保自家寶貝有乖乖吃飯，沒有瘦下。

「欸，這是盛煜啊，好久不見。」梅娜在以往商業活動接觸過這孩子，只是詫異他會隨著自己孩子來這邊。

「梅老師好，上門打擾，可別嫌棄啊。」盛煜笑著輕握梅娜的手，而後跟著梅娜坐下，她打開桌上的餅幹盒，招呼他喜歡什麼就拿去吃。

梅娜爽朗的笑聲吸引了丈夫桑格里下樓，他前不久外出滑雪受傷，現在支著手杖緩慢下樓，默默移步到單人沙發那兒坐下。

「小盛，我其實特別想我乖仔拍部劇，跟所有人炫耀我兒子又乖又養眼，讓他們羨慕去。」梅娜合起手掌憧憬著，不禁遺憾：「要不是他爺爺不允許，我早把乖仔拐進劇組了。」

盛煜抿一口溫水，微微點頭，再道：「那我可得好好留意，有合適的角色時還望桑總辛苦一趟。在我們揚鳴，尋求的就是個自由，不求最好但求合適，誰來說都不好使。」

「其實小遠小時候進過組，當時是讀幼兒園，才這麼點大，讓他演哭戲，娜娜直接躲起來，他看不見媽媽就大哭。」桑格里附和話題，邊說邊比劃孩子當時的身高。

「對對對，我還有照片呢。」梅娜叫吳媽拿出相冊，厚厚一本，裝滿桑遠赫每個成長階段的照片，從剛出生到今年新年全家福，變的是身高，不變的是清澈雙眸和和煦微笑。

「你看，這是他，圓滾滾的，太可愛了！」梅娜指著合照中被人抱在懷裡的孩子，他身穿年代劇中灰色麻布衣褲，臉上和眼角還留有大哭後的紅潤。

盛煜微俯下身，耳邊是梅娜歡悅自豪的介紹，隨著頁數翻閱，照片里的孩子慢慢長大，逐漸顯出他回憶里最熟悉的面容。

校門前紫色花瓣飄揚，新入學的桑遠赫身著校園制服，站直挺拔，眼眸明亮有神。

「那時候，雍樺中學的制服，衣領有這道花紋啊。」盛煜淡然發問，心底卻澎拜巨浪。

「啊，這個是小遠的奶奶給他繡的，老人家習慣在他衣服上綉紋，說是保護神會保佑咱們小遠的。奶奶手很巧的，繡的螭龍很漂亮。」梅娜緩緩道來，想到什麼，又笑出聲：「我想起來，奶奶為了這隻螭龍，特意去問校方，孩子校服衣領能不能綉紋，得到允許後，不少孩子自己DIY校服哈哈哈，我看見過一個孩子的校服口袋，一邊綉了金元寶，一邊綉了玉如意。」

「哎呀，我光顧著跟你聊這些，你有什麼喜歡玩的，咱們一塊玩，還是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節目？」梅娜留意到盛煜漸漸低了聲量，趕緊安排其他，可不能讓氣氛冷下，讓人尷尬。

盛煜瞥見茶幾玻璃下那盒飛行棋，笑道：「飛行棋，如何？簡單易懂，還有趣味。」

「你也喜歡啊，我們幾個在家閑著能玩一下午。」梅娜幫忙移開桌面的茶具，笑顏燦爛。

他們很熱情，盛煜卻覺得格格不入，支著表情配合，思緒早已飄蕩。

他小時候，唯一能和母親交流感情的娛樂活動就是下飛行棋，簡單易懂，但他們從未下完一盤，母親獃滯無光地盯著桌面，忽地抽搐也不奇怪。

他習慣性隔離外界歡聲笑語，別人說什麼，他都附和，不拘謹也不熱絡，淡淡然的疏冷，配合他孤落的眉目，有一種流連於死亡邊界的無所謂。

「盛煜，你輸了。」桑遠赫攬著他的肩，將他拉出低沉。

盛煜似乎恢復一點聽力，滿屋的喜悅瞬間盈滿他的精神世界，他無奈一笑，看著還差一步就歸位的棋子，說道：「死活搖不到數字一，桑遠赫，這骰子有問題吧。」

「哈哈哈，還真別說，小盛真的是沒搖出來過一。」桑格里好記性，與此同時在手邊的小本本里記錄，紙上多了他的名字。

「伯父，這是做什麼。」

「在咱們家玩遊戲記下輸的，遊戲結束後拿一顆許願星，把運氣補回來。」桑格里不知從哪捧上一罐星星，那是兩口子閑著折好的，要是拆開還能看見裡面寫下的祝福語。

「來，挑一個。」桑格里擰開蓋子，裡面五彩斑斕、鱗光閃閃的星星似乎真的是從天上摘下的。

盛煜平時跟桑遠赫說話是大聲了點，但不得不說，在這種氛圍長大的孩子，他是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