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下午，大市場里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

宋予遲沒有參加宋衍他們的採購活動，而是和宋夫人他們一起準備晚餐。

今年除夕的晚餐也是大家一起做的，忙碌了幾個小時，終於在煙花爆竹聲中把菜餚端上了餐桌。

一桌子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除了八卦新聞，還有對晚輩的噓寒問暖和諄諄教導。

就像宋予遲說的「我家親朋好友多」，一連四天，宋夫人和宋衍等人就沒閑下來過，不是去走親戚就是去拜訪友人，忙忙碌碌好幾天，家裡多了一堆禮品和垃圾。

所有流程走完，宋夫人送別了宋先生，宋先生坐上飛機，開始了他的出差。宋先生是最早離開的，隨後便是宋衍，宋衍離開舟市北上，去北城去了。

宋若水的假期還有幾天，但她回自己家去了。

瀾灣區的大宅子里又恢復了冷清，宋夫人對宋予遲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年過完，蘭青就發了好幾條信息催他復工。

臨走前，宋夫人語重心長地叮囑再叮囑宋予遲時刻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其實每一年說的話大同小異。

一月中旬，江燁也回了汀蘭園，準備回學校上課。

所有事情重回於平靜，彷彿那幾天的放鬆和玩鬧都是幻想。

……

月底，江燁已經適應了平靜的生活。

偶爾坐在窗邊欣賞那些綠植的時候，江燁就會想起那個叫木棉的Omega。

如果不是為了應付木棉，讓他打消找上宋予遲的念頭，恐怕江燁也不會輕易把名片給他。

但……換個角度來說，江燁也確實可憐這個人。同為Omega，江燁不喜歡木棉的那些話——太膚淺了，太卑微了……

為什麼Omega要這麼卑微呢……

並且傍上了大款，木棉怎麼還不知足？

或許宋予遲說的對，人心和感情並不能用公式或者數據準確說明和證明。

看來，還得更進一步研究啊。

江燁回過神，關了電腦。沒等他喝口水，一個學生就匆匆忙忙地經過了他的辦公室。

江燁踱步到門口，看見那學生又折了回來，慌慌張張地說：「老師，老師——有個同學——」

雖然江燁已經不帶他們的課了，但他的學生還是認識他的。

江燁把水杯擱在靠牆的架子上，讓那學生先別急，慢慢說。

「你們輔導員呢？」

「不在！」

「……怎麼了？同學，你先別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別急。

「好像是、是特殊期……正上課呢，那個人就那樣了……」

「哪間教室？」

「那邊。」學生催著江燁，一邊走一邊講著經過。

學生口中的「那個教室」的門緊閉著，窗子也關著，江燁謹慎地推了一下門，回頭對那個學生說：「醫務室好像不遠……」

學生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燁的意思，剛準備走，又折了回來：「老師，我不知道他……是……」

「噢對，那你讓醫務室醫生過來吧，我先去看看他。」

學生點點頭，帶著焦急的心情跑遠了。

江燁謹慎地晃進教室，順手關上了門。

一進門，那濃烈的檀香木的味道如狼似虎地撲向江燁，江燁本能地摸了摸後頸，摸到阻隔貼後才放下心來。

那學生似乎察覺到有人走進，便有些吃力地抬起頭來，江燁在記憶力搜尋那張臉的信息，發現他認識這個學生，上次在湖邊靜坐的時候見過。

「藍雲？」江燁虛掩著下半邊臉，聲音溫和。

這間教室不是大教室，空間相對較小，所以藍雲的信息素的衝擊對江燁來說還是有點大的。

特殊期的信息素甚至可以促使其他人提前進入特殊期。

一般來說，臨近特殊期都是可以請假的，請假緣由填寫任何理由都行。

江燁保持著觀望，並沒有再進一步。

可藍雲為什麼不請假呢？

藍雲見了江燁，咬著唇，臉色蒼白，他沖江燁一笑，竟有些釋然的意味：「老師……」

「你——還好吧？」

「不太好……老師……又見面了……」

江燁遮掩著口鼻，神色自若，「別說話了，醫生馬上來。」說完，轉身就走。

藍雲立即叫住江燁，「老師！」他撐起身子，離開座位，顫顫巍巍地向江燁走去。江燁回頭，見藍雲撐著桌子一步步走過來不由得一驚，他默默退後一步，道：「……？同學，你歇著……」

藍雲不理會他的勸告，不太精神的臉上浮現別有深意的笑容。明明特殊期讓他呼吸急促，讓他猶如涸轍之魚，但他還是望著江燁，眼中微微閃著瑩光。

藍雲似乎醞釀了許久才決定開口，聲音沙啞：「老師……我就知道你會來……」

江燁不知道藍雲在表達什麼，只輕聲「啊」了一聲表示疑問。

出乎意料的事兒總是在幾秒後發生，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江燁正準備再勸勸藍雲坐下休息，他自己也好逃離這個空間，畢竟這檀香木的威力非同小可，再待下去，他不能確保這個阻隔貼還有用。

當然……也不排除同事九塊九七十張還全國包郵的通用阻隔貼是盜版的可能性……

OK，避雷。江燁想著，下一秒，他就怔住了。

果然，意外總是毫無征地來臨。

搭在桌子上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江燁就僵住了。他的表情漸漸僵硬，嘴角抽搐，藏在身體里的意識叫囂著「快反抗」，可他的身體卻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江燁厭惡地抿著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搭在桌上的手握成拳，直到關節發白江燁才沉聲問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難受……」

他這個反應……不會是Omega吧……

「請你在這邊坐著好嗎？你有帶抑製劑嗎？實在不行用抑製劑吧。」

「……我……」藍雲忍著痛癢，放開了江燁。離江燁這麼近，他也沒有聞到江燁的信息素，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回應，「沒有抑製劑……老師……」

下一秒永遠讓人驚愕。

「標記我吧。」

江燁一怔，差點笑出來。

這是什麼新世紀笑話？怎麼會有人對他說「標記我吧」，天哪……

收住輕嘲的笑意，江燁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藍雲，隨即露出一絲冷笑，「不可能。我是老師。」

「我知道……我也二十多歲了……沒關係的……江燁老師，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真的很喜歡」？這又是什麼道德綁架？

江燁靠著桌子邊沿，雙臂環胸，並沒有表現出生氣，「首先感謝你的喜歡，其次，你上課沒有聽課嗎？你把短暫這種情緒情感稱作喜歡？不太嚴謹。」

「不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這在你眼裡很荒謬，但，我的心告訴我，我喜歡……」

「噓——」江燁抬起手，只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前，「多學習，控制你的多餘的多巴胺，別當了慾望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