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馬里亞納海溝越來越近，江鯨越來越焦躁不安，簡晟也慌，但他不能怕。

他以前來過這，被鯊魚追著跑，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他比江鯨更怕這。

江鯨看著外面的玻璃窗，內心平靜毫無波瀾，晃著尾巴，他重新長出來的鱗片全是雪白色的，其他都是青鱗。

一路上一直被簡晟照顧的很好，馬里亞納海溝這邊的水質很幹凈，對於魚類來說，是很幹凈了。

簡晟心事重重的，沒怎麼注意江鯨，只聽見身後翻起來的水花聲，小魚寶鑽進水下有點難受的樣子。

「怎麼了。」

簡晟拉了閘，潛水艇緩慢的浮游前進，這一帶很危險，他不敢開自動導航。

看著江鯨把自己縮成一團，哭的可憐，簡晟大概也能猜到了，他想媽媽了。

蝠鱝出現的那一天，小魚寶就問他好幾遍，小蝠鱝的媽媽在哪，簡晟不厭其煩的跟他講一會就會來了。

蝠鱝領著孩子伏在潛水艇上，江鯨總是扒著玻璃房的門口往外看，簡晟給他做好吃的，他都提不起興趣。

馬里亞納海溝並沒有多可怕，人類觸碰不到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直到這裡被人探索，人類的好奇心像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的慾望，永遠想要更多。

他不明白，美怎麼會是原罪。

他還小的時候，和他一起玩的小飛象章魚魯因，被人類裝進透明的小盒子里，再也沒有帶回來。

而看見琵琶魚斯布賽德，他們只是拿起攝影機拍下來就走了。

他從那一天開始對人類已經心生厭惡了，因為他們帶走了魯因，是因為魯因可愛，可以拿回去養。

斯布賽德因此受得了他們的嘲笑，他很生氣，於是他追著潛水艇不放，他媽媽洛伊斯蘭為了幫他逃脫人類的掌心。

被帶走了。

只是因為他媽媽太美了，一條銀白色的天使人魚。

而這個被人類發現的神奇海域，被他們無盡探索，無論多麼黑暗都擋不住他們的探照燈。

光若是照錯了地方，沒有救贖，只有無盡深淵。

簡晟試圖打斷他，然而都沒有什麼用，只好貼著地面躺下來，用他自己覺得最溫柔的目光看著浴池裡面，那個哭的眼眶紅紅的寶貝。

一個在想媽媽的小魚寶。

「阿鯨不要哭，要好好的。」

熬過去，天光大亮，連我都是你的。

剩下的半句簡晟噎了回去，天光大亮之前，我來救你。

蝠鱝不知道是什麼離開的，他們可能也不願意搭這個順風車了，那麼危險。

江鯨躲在浴池底下縮著，他不是害怕馬里亞納海溝，他是怕上岸。

這裡的水壓很高，簡晟的潛水艇不是一般的材質，是他這麼多年從基地里攢的。

基地里什麼都有，在下潛個五六千米也還能挺住，只是這裡太黑了，能見度太低，探照燈不能輕易打開，會吸引很多午夜的殺手。

在這個全是黑色的世界裡，獵手都藏匿在黑色影子下，光是唯一可以先聲奪人的，誰有光，誰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