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里紅彤彤的湯汁咕嚕咕嚕地沸騰起來，紅紅火火的色澤鮮艷無比，帶著辣味的香氣四溢，直衝人的腦門，鍋里的白霧熱騰騰地冒起來，滿桌的菜等著下鍋。

「你是沈一的小助理？看上去年紀挺小的，今年多大了？」

俞和生溫和地涮著肉，溫和地問道。

坐在對面的衛子燃用力吸了吸鼻子，可是控制不住鼻涕往下流，「我……我今年……」

沈一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抽了張紙巾丟到他面前。

他接過紙巾，用力地擤了擤鼻涕，「十……二十二歲了。」

俞和生微微有些驚訝，「剛畢業就出來當助理了？」

衛子燃點點頭，「小時候就特別羨慕明星，自己也想當明星，但是長大以後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成為明星，所以就想成為能夠離明星最近的人。」頓了頓，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卻笑了，「不過當了助理以後卻發現，其實明星也是普通人，會話癆，會煩人，會有臭脾氣，也會想吃火鍋。」

俞和生被他逗笑了。

衛子燃吸了吸鼻子，「俞老師怎麼沒和助理一起來吃呢？」

俞和生道：「我那助理不喜歡吃火鍋，我就隨他自己去吃了。反正他都忙了一天，放鬆放鬆也好。」

衛子燃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鼻尖也有汗，眼睛卻亮晶晶的，笑起來，「感覺俞老師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呢。」

俞和生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我只是……一個人慣了。」

衛子燃愣了愣。

俞和生又微微一笑，「剛出道的時候，我連個助理都沒有，什麼事情都自己做。現在倒是不太用得上助理了。」頓了頓，他笑著看衛子燃，「可惜我沒那麼好運，出道的時候也沒能遇到一個像你這樣活潑的小助理。」

沈一哼了一聲，冷冷道：「他活潑？他那叫……」話音未落，衛子燃夾了一筷子剛出鍋的熱辣辣的牛肉塞進他嘴裡，「快吃，再不吃就涼了。」

沈一沉默地流下了被燙的眼淚。

後來衛子燃被辣得上了頭，感覺不是在擦眼淚就是在擤鼻涕，也完全忘了自己和俞影帝說了什麼，只記得他將要離開的時候，還順便買了單。

最後要離開的時候，衛子燃追上俞和生，要了聯繫方式，加了微信，還道：「下次俞老師要是在哪裡吃到好吃的火鍋，記得叫上我們。」

俞和生微微一笑，「好，到時候你來吃，我買單。」

衛子燃也笑了，揮了揮手，「俞老師再見。」

俞和生轉身走了。

回到桌前，沈一面無表情地燙完最後的菜，重新戴上口罩，起身準備離開。

衛子燃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擤著鼻涕，「我不行了，我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嘴唇也沒有知覺了……」

沈一：「活該。」腳步頓了頓，「不能吃辣，還逞強要全辣做什麼？」

衛子燃：「這叫做《演員的自我修養》，俞影帝喜歡吃全辣的，我就要陪他吃，還要吃得很開心，這樣人家才會跟我們拉近距離。」頓了頓，他說，「我想喝冰牛奶。」

沈一沒有說話，手插在兜里，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道：「站在這裡別動。」

衛子燃愣了一下。

他看著沈一走到街邊的一家便利店，推門進去。沒過多久，又出來了。

沈一回到他身邊，遞給他一盒常溫的檸檬茶，「才剛吃完辣的，就喝冰的，明天你就等著拉肚子吧。」

衛子燃接過檸檬茶：「你好像我媽。」

沈一：「……」

衛子燃把吸管插進盒子里，吸了一大口，才稍微有點緩解的感覺。

沈一：「坐下來喝完再走吧。」

衛子燃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下來，喝了半盒檸檬茶，卻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媽和你一樣討厭，但是我現在有點想她了。」

沈一：「……」

衛子燃喝著檸檬茶，嘆道：「當演員真辛苦，明明差點被辣死，還要裝作很好吃的樣子。」

沈一冷冷道：「是嗎？我看你剛才跟俞影帝聊得挺歡的。」

衛子燃咬著吸管看了他一眼，「魯迅曾說過，『你行你上』。但凡你爭氣點，我也不用委屈自己吃辣和努力幫你吸引俞影帝的注意力。」

沈一：「？？？你別欺負我讀書少，魯迅真的說過這句話？」

「當然，不信你自己去問。」

沈一：「……你這是變相讓我去死吧。」

衛子燃喝完了一盒檸檬茶，「感覺讓俞影帝動心好難啊。」

沈一：「俞影帝雖然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又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頓了頓，嫌棄地皺起眉，看著衛子燃手裡的檸檬茶，「喝東西就好好喝，把吸管咬得那麼難看。」

衛子燃：「你真的很像我媽。」

沈一：「……」

他把檸檬茶的盒子塞進他手中，自己站起身先跑了。他背著的毛茸茸的小熊挎包一跳一跳。B市的夜景很繁華，車輛川流不息。

少年把檸檬茶盒子扔了，手插在兜里，慢慢地走。

·

第二天坐飛機回S市。

機場依舊很多粉絲來送行，他們早早就等在那裡。一見到沈一，就激動地喊著他的名字，紛紛要靠過來。

沈一今天穿著迷彩工裝褲，只戴著口罩，露出輪廓分明的眉眼，又帥又酷又冷淡。粉絲激動地尖叫著圍上來的時候，少年邊走邊抬起手，一根手指抵住唇，做了個「噓」的動作。

周遭的粉絲們瞬間安靜下來，卻又更加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嗚嗚嗚哥哥真的太好了，怕吵到別人。」

「嗚嗚嗚我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過了安檢通道以後，沈一突然在航站樓的通道里停了下來。

衛子燃以為他在照鏡子，嘆息道：「哥哥，你今天早上從出門到現在為止已經照了十二次鏡子了。」

沈一卻指了指上面。

衛子燃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是一幅巨大的平面廣告。

而那幅廣告的主人公就是沈一。

少年微微垂著眼，身後是燃燒的火焰，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燃燒起來，他耳垂上兩個blingbling的銀環映出一片火海。廣告下面有一行小字：「愛我所愛，不懼未來。」

沈一看廣告看了很久，忽然問道：「做我的助理是不是很爽？」

衛子燃：「？？哪一點？」

沈一：「可以如此近距離地看我的盛世美顏，而不是痴痴駐足在我的廣告前。」

衛子燃：「……」

上了飛機以後，沈一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剛才那個廣告上面寫了什麼字？賣手機還是賣什麼？好像不是廣告？」

他認真一回想，「好像是……9月13號……什麼演唱會……？」

身邊忽然就寂靜了。

衛子燃回過頭，對上沈一的眼睛。

沈一：「9月13號……演唱會？不是我的對吧？跟我沒有關係對吧？」

衛子燃：「貌似就是你的演唱會，哥哥。」

沈一：「……靠！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