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痴跟著銀絲的指引來到醫院。

裡面消毒水的味道極為濃烈，銀髮少年揉了揉鼻尖，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轉角處的男人，一身白衣如雪，身形慵懶的靠在牆邊，低頭把玩著手機。

莫念痴收了收手中看不見的銀絲，他嘴角輕輕勾起，「找到了。」

他剛要上前找人，就見白衣男人收起手機揉了揉左手食指，抬腳就往樓下走去，莫念痴快步跟上。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放輕腳步，跟著男人繞了幾層樓之後到了最下面一層。

停屍房！

莫念痴明顯愣住了，人也在他看牌子的一刻眼睜睜的消失在他面前。

裡面居然沒有工作人員，莫念痴突然想到自己剛剛下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沒有人，莫非這人是故意帶他來的？

都這個時候了，莫念痴也顧不得思考其他。

他輕輕推開停屍房的門，門沒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那人是故意引他過來的。

冷氣襲來，莫念痴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他搓了搓手臂往裡面走。

好在外面沒有停放屍體，沒了電影里陰森森的嚇人場景，莫念痴也放心了不少。

裡面冷得滲人骨髓，莫念痴一排排看過去，找到一個叫周石的人，看到名字之後他毫不猶豫放出銀絲打開冰櫃。

男人的臉隨著冰櫃的打開緩緩出現在莫念痴的眼前，依舊是一副安詳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他額頭長出了苜蓿葉子，綠的讓人心底發涼。

他看了眼死去的男人，抬手讓銀絲入他的大腦，閉上眼睛。

從男人出生到死亡，不過短短的一分鐘時間，莫念痴就看到了他的過往。

一個罪該萬死的戀童癖者，傷害了不下十個小女孩子，到了第十一個的時候，男人被小女孩子一雙猩紅的眼睛盯著，逐漸失去了意識，接著就是呼吸。

莫念痴睜開眼睛，銀絲斷開。

人心隔肚皮，人們口中老實憨厚的男人傷害了這麼多無辜的人，死有餘辜。

之前他的猜測有了答案，這個答案讓莫念痴心頭涼了又涼。

莫念痴深深嘆了口氣，伸手摘掉了他額頭上苜蓿，屍體以極快的速度失去水分，變成幹癟如枯木的樣子。

拿走苜蓿，莫念痴走之前把冰櫃還原，離開了地下室。

回去的時候沒碰到那個神秘男人，莫念痴也沒時間管這麼多了，他回公司找到君宣，把苜蓿放在他的桌上。

「苜蓿成人？」君宣眼裡一閃而過的詫異。

莫念痴坐下來，捏著下巴思考道：「它殺的人是壞人，你說我們還有必要抓它嗎？」

人的好壞定論，由人來定。

妖的好壞定論，由他們司局來定。

「現在定論太早。」

莫念痴點點頭，「也是，我們現在見他的影子都沒看到，等下次出現了再下定論也不遲。」

「你有什麼收穫？」莫念痴收起苜蓿，放進口袋裡。

君宣跟他分開之後，順著「牆上女人」留下的痕跡來到了居民區，雪白的絨毛到此消失不見，他在樓下轉了一圈之後，發現最後的位置是在他常來的那棟樓。

他的猜測沒錯，但是沒有證據，他不能直接上去抓人。

在樓下等了一會兒。

見樓上的人穿著灰白色的寬鬆休閑服提著黑色垃圾袋下樓，一張明媚的臉上帶著沉沉的情緒，看起來壓了不少煩心事。

他怔怔地看著這人穿過自己的身體，停住的腳步讓君宣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他剛轉身，卻見到那人眼眶裡滿是盈盈淚水，一步一滴，就像是滴在了自己的心上，火辣辣的燃燒感讓君宣疼到快要窒息。

他跟在少年身後，看著他把垃圾袋扔進垃圾桶之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站在原地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呆了幾分鐘才又回了樓上。

君宣回過神來從兜里拿出一包被密封好的雪白的絨毛，「在他家附近發現的，它出現了。」

莫念痴煩躁的敲了敲桌子，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啊，算是天道有輪迴？」

君宣倒是沒多在意這件事，他拿出手機，翻到相冊給他看。

裡面的少年穿著黑色套裝在酒店裡工作，一張臉幹幹凈凈，一雙眼睛純如嬰孩。

往下翻是少年穿著休閑服背著書包等巴士的時候，旁邊一起等巴士的女孩子紅著臉蛋看著少年。

再往下都不用想，少年被要微信了。

「這？」莫念痴把手機還給他，故作驚訝道：「你不會吃醋了吧？不就一個微信，人家要給她唄，少你兩塊肉了。」

君宣收起手機，面無表情的攤開左手，手腕中間的銀絲變淺。

莫念痴面容一僵，他有些慌張地問：「怎麼回事？」

「還有點時間，讓我把事情處理好之前跟他好好獃一個星期吧。」

「不可能，還有機會，這是我……」

「這是你為我續的命，但是你忘了，我失去生的希望了。」

失去生希望意味著他，快要死了。

本來君宣就是一個將死之人，他活下去的執念不過是為了心愛的人，想看他好好的活下去，卻沒想到他看到的確是愛人被殘酷的生活折磨。

或許愛人樂在其中，但君宣不想他過這樣的生活。

他要他一輩子富足。

「為什麼會這樣？」他不理解。

君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失神的盯著手腕的銀絲。

莫念痴煩躁的敲了兩下桌子，「你想做什麼？」

君宣輕描淡寫道：「殺了他家裡的妖，不然只能拿我的命去換他的自由。」

「不可能！」莫念痴搖頭，「他家裡的妖沒有傷害任何人，你不可以這麼做。」

「周石是它殺的。」

「我們沒有證據。」

「那要是讓它們殺了我呢？」君宣眼裡突然變得狠厲決絕起來。

莫念痴心中一痛，立刻拒絕他的提議。

是的，只是提議。

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君宣做什麼都沒用。

君宣失笑，笑得蒼涼。

他不想再看到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流淚，而自己無能無力的樣子了。

「給我一個星期。」君宣站起來，把手攤開放在他面前，「解開吧，都是快死的人了。」

銀絲一散，君宣的命或許就真的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