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操作室上面都標著001、002、003……的門牌號。

夢晴指著門牌號旁邊的指示燈：「綠色的是空著的，紅色表示有人。」他們正好路過005號，「今天輪到小魚維護系統，她是5號房。」

白黎抬頭看了看，5號的指示燈果然是紅的。

他們又走了幾步，夢晴：「我是6號。」

最後，他們停在007前：「以後，你就在這裡啦。我已經給你錄過指紋了，你來試試。之前員工的指紋刪除掉了，這裡現在只有你一個人能開門。」

白黎看到門上有個指紋鎖，他正要走上前去，這時走廊另一頭，響起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白黎感覺自己的心臟，不知為什麼，輕輕地跳了一下，就好像，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撥了一下似的。

但這麼形容也不太對，誰的心臟又是不跳的呢……

白黎有了一瞬間的茫然。

然後，他就聽到側後方，夢晴跟什麼人打招呼說：「老闆，好巧啊！」

——老闆？

白黎趕緊回身，也對那人道了聲好。

那人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亞麻襯衫，他的的視線剛從夢晴那裡掃過，很自然地轉到白黎的身上，聽到他說話，對他淡淡點了點頭。

白黎感覺，老闆雖然不大說話，卻不會給人一種有對誰不重視的感覺，因為他看人的時候，總像是……非常的，認真。

就像現在看他時這樣。

這時，夢晴又說話了：「下去買東西了嗎？」

那人稍稍揚了揚手裡的袋子，回答說：「梨梨想吃冰淇淋。」

隔著精緻的紙袋，白黎感覺自己好像聞到了裡面清新的水蜜桃香。

那人看了看房間號，說：「來維護系統了？」

夢晴指著白黎：「嗯，白黎來的時間夠久了，讓他來這裡試一試。」

那人又看了白黎一眼，對夢晴說：「第一次，不要選太難的。」

夢晴表示自己有分寸：「嗯嗯嗯，我知道的。」

那人聽到後，點了點頭，好像是放心了，又好像僅僅是聽到回話單純表示知道。

然後，沒再說什麼，他就走了，還是那種不急不緩的步調。

白黎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不由自主看向走廊盡頭的辦公室——他是去買冰淇淋了，所以，那個叫梨梨的小女孩，也在裡面嗎？

「是呀，她當然在裡面啦！梨梨她總是和老闆在一起的，老闆去哪裡都會帶著她，她想要什麼老闆也從來沒說不給的，簡直就是霸爸界的寵女模範。」夢晴在旁邊回答。

白黎收回目光，奇怪地看著夢晴。

夢晴也同樣奇怪地回視他：「不是你問我的嗎？」

白黎：「哦，是。」原來他是不由自主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我只是覺得……」

夢晴很窩心地說：「覺得老闆對女兒特別好對吧，大家都這麼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寵女兒的父親。」

其實不是的……白黎在心裡想，他只是覺得，只要想到梨梨，他就會很想再去看看她。

但是很奇怪，他怎麼會覺得，對一個剛見了一面，只說了幾句話的小女孩……想念呢？

難道是因為，他從小就是孤兒，從來都沒有血緣親人，所以才格外希望有個妹妹嗎？

這時，身邊的夢晴又嘟囔了一句：「——能這麼寵女兒，老闆他應該是，很愛很愛自己的妻子的吧。」現在和老闆身在同一層，她好歹保留了一點良心，忍住了那後半句話——那個八成已經像藍小魚推理的那樣——已經去世了的妻子。

白黎腦海里浮現出了剛才路過的那個身影，他總感覺，這人可能不大像夢晴說的那樣，雖然說不上來為什麼，可他卻下意識地很篤定，那個人應該是——既深情又薄情的。

但一個人為什麼能既深情又薄情呢，這簡直是毫無邏輯。

白黎搖了搖頭，他沒再多糾結，伸手摁下了指紋。

一個新的世界，在他眼前打開了。

……

白黎從系統里徹底退出來的時候，他猜測大家可能都已經下班了。

之前他剛進來的時候，為了熟悉系統的操作，中間曾經嚐試退出來過幾次。他發現，和那些書穿的人不一樣，作為管理員，他是完全的上帝視角，而不是作為某個角色去參與劇情，他也有很自由的許可權，可以選擇從頭開始，或者從其中的某一段開始。然後，在他想退出的時候，只要調出系統界面，就可以直接退出，等下次再進去的時候，還會從上次進入的地方繼續。

——真有點像是帶著AR看電影，而且還是那種製作特別精良的電影。

第一次維護系統，白黎有點新奇，他一口氣把原版的那個《縱橫天下之魔教教主》給過完了。退出的時候，他有點感慨——幾百年的事情，他幾個小時就看完了，這感覺，還真玄妙。

白黎站起身，和他猜想的差不多，現在已經不早了，透過窗戶，他看到外面已經天黑了。

也不知道幾點了。

白黎摸索著打開燈。

燈亮起的那一瞬間，特別刺眼，白黎本能地低頭閉了閉眼睛。等再抬頭睜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面前一直有個人，之前他的黑色襯衫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白黎沒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

白黎愣了愣：「老闆……」

剛才他睜眼的時候，覺得他面前這個人，看著他的神情，像是有種無法形容的深刻和悲傷。

就像一灘原本平靜無波的深水，突然自內里被撕開了一道細小的裂口，剎那間，深處的翻騰和洶湧便爭相暴露於人前。

但在他的眼睛能看清了之後，那人就又是一貫冷淡地模樣了，好像之前那個眼神只是白黎眼花產生的錯覺。

他只問：「第一次維護系統，感覺怎麼樣。」

白黎：「還好……挺好的。」原來是視察新員工工作來了。

他點了點頭：「下班時，路過，看到這裡有人，就進來看看。」

哦，這是在解釋他為什麼來這裡。

白黎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嗯」了一聲。

他停頓了許久，好像也沒什麼需要交代了，說了句：「早點下班。」就轉身要離開了。

白黎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老闆……這是要刷指紋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停住腳步，語氣中帶著理所應當的淡然：「公司的指紋鎖，我都可以進的。」

好吧，你是老闆，你的指紋許可權最大。白黎心服口服。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白黎禮貌地目送boss大人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和平時並沒什麼兩樣：「另外，我叫……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