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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薄西山之時，八隊補充過來的材料也終於見了底，今日的布置工作終於進入了尾聲。

作為總負責人的三隊隊長從前邊探尋過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檢查了好一陣，才點點頭，說道：「今天就到這裡吧，雖說還有需要潤色的地方，但已經基本完成了。剩下的明天繼續，收拾收拾回營吧。」

眾人紛紛應聲，立馬著手收拾行裝，不一會兒就整好了隊伍。

畢竟若是等到天色完全暗了，在山中行走將變得困難許多。

隊長也沒多耽擱，在確定了人數後便吹響了哨子，隊伍便按來時的一樣，浩浩蕩蕩地回程了。

在回去的路上，陸辭序有刻意留意自己栽下去的那個坡道。但是大概是因為隊伍的人數太多，他又站在與來時相反的一側，並沒能如他所願看得釐清，只能嘆口氣作罷。

走過一遍的山路對他們來說已經沒了什麼威脅性，所以沒過多久，各隊便都已歸營。

以後便是普通如常的吃飯洗漱和安排任務。

在這邊陸辭序被分配到是前半夜的值守，地點就在營地往左山去的入山口。

營地越往邊緣，重要的物品就越少，放在這邊的，無外便是一些倉庫放不下的草料和幹柴罷了。而入山口也沒人會出入，沒有什麼警戒的價值。

陸辭序百無聊賴地站在值守的崗位，目光時不時就往山上瞟。

山路黑洞洞的，這邊火把的光也滲不入幾分過去。裡邊偶爾傳來幾聲因蛇蟲小獸造成窸窸窣窣的聲響，反倒更顯得這山路幽深靜謐。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他忽然聽見身旁有人叫他。

「小六？」

陸辭序轉頭看去，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孫實。

「到換崗時間了，你回去休息吧。」孫實如是說道，看他似乎有些不對勁，便也順著他方才的視線往山路那邊望，「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嗎？」

「不，沒什麼。」陸辭序搖搖頭，「那我先回去了。」

孫實點點頭，和他交接了崗位。

陸辭序便往營地內走去。因為明日還有任務，他本想拋卻雜念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但不知怎的，心中總是有一個念頭盤積環繞，揮散不開。

於是在走了沒兩步後，他又轉頭跑了回去。

那邊孫實見他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卻又突然折回，嚇了一跳，摸不著頭腦：「怎、怎麼了？」

「孫哥，我往山上去一趟，你幫我打個掩護行嗎？」陸辭序說。

「這、這怎麼行……這麼晚了你上去幹啥？」營內禁止軍兵在沒有收到指令的情況下擅自行動，他這樣顯然是不被允許的，「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反正也是要上山的……」

「不行啊，我想起來我好像把我娘留給我的護身符丟山上了……不找不行。」陸辭序搖搖頭，隨意編了個理由，「明天上山又是列隊又是幹活的，來去都要聽口令，沒機會找啊。」

「這……」孫實猶豫著，「這黑咕隆咚的，你一個人上山多危險啊……要不等天亮一些我放你上去？」

「哎，不用，我打個火把，能看清路就行。」陸辭序擺擺手，見他鬆口就往山路上跑，「我天亮前一定回來，要是我沒回來你就去和隊長說吧。」

「哎！」孫實一把拽住了他，但看他一副勸不住的樣子，只能作罷，叮囑道，「那說好了天亮前你要回來啊？你路上可小心點，這山上指不定有什麼猛獸呢。」

「知道了！」陸辭序應道，一溜煙扎進了山路的黑暗之中。

……

為了不引起營地內的人的注意，他走到山路半途的時候才打起火把。

一邊走他還一邊有些忐忑，因為尚不清楚總領是否派了人在路障處值守。若是被人發現他擅自行動，這般押回去必然少不了一通重罰。

不過，火光在這幽深的林子里似乎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勉強能照亮他面前幾米的路而已，想來應該也不會太顯眼。

陸辭序便這麼一路遮遮掩掩，憑著記憶摸到了之前自己栽下去的那個小土坡。

他先是站在上面看了看，發現這小坡上邊是被雜草和灌木低矮的枝椏縱橫掩蓋著的，一眼看去根本發現不了。且，這也不是地勢的下移，反而更像是……一個坑洞。

也不怪自己會一不小心滑下去。陸辭序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雜草和枝葉，順著土坡的坡度滑下，來到坡底，打起了火把向前照去。

他當時愣在原地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他發現了，這坑洞往前一點的位置，除了接著原本平地的小坡以外，似乎還有另一條路。

陸辭序舉著火把向前，撥開了垂在石壁上的死藤，果真發現了一個只約有一人寬的小路。

——與其說是小路，倒不如說更像是什麼地方的入口。

陸辭序咽了咽口水。抬頭看看天色，似乎還早，於是他沒多猶豫，便微微側著身體擠了進去。

這路被山土石壁遮掩得嚴嚴實實，幾乎就是一條地下之路。小路直直通往地下，陸辭序順著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陸辭序便發現這路越變越窄，而到他真的開始懷疑是不是無法通行之時，這路卻又倏然變得寬敞起來。

「豁然開朗啊……」陸辭序無奈地笑道。

再往前走，原本右側的牆壁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望不到底的大坑。同時，左側的牆壁上多出了一條延伸向前的繩索，不知是誰留下的。

陸辭序的火把照不亮那下邊的情況，只知道是無路可走。他現在的情況，大約和貼著懸崖行走沒什麼差別。

陸辭序想了想，從腳邊踢了一塊石子下去。石頭劃出一道弧度落下，不久以後從下邊傳來了微弱的入水聲。

「……地下河？」陸辭序覺著新鮮，畢竟這東西他也只在書上讀到過，真真切切地見著，這還是頭一次。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給他感嘆和觀賞，況且在這種情況下，面前也只有一片漆黑而已。所以陸辭序沒停留多久，便握著那根繩索向前走。

火光在探不清深淺與大小的石洞中緩緩移動著，微弱的光線貼著石壁滑過，能映亮些許潮濕的水光。

此刻靜下心來，能聽見這偌大的洞穴中，回蕩著的除了他的腳步聲和偶爾傳來的滴水聲，還有些許不知是什麼東西引起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陸辭序握緊了繩子，心中不免有些緊張，但還是盡量放穩了步伐。

畢竟要是在這個地方腳滑了，後果不堪設想。

就這般漫無目的地忐忑前行。

這路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雖說走勢令人無法理解，但好在是沒有別的岔路。這一路也不知是走了多久，就在陸辭序懷疑這路是不是沒有盡頭、自己是不是該回去了的時候，他終於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個同入口一樣大小的小口，正有晚風從其中吹進。

「有了！」陸辭序一陣欣喜，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他側身擠出洞穴，發現這出口比入口的位置更加刁鑽。如果說入口好歹還算是可以正常進入的小道，那麼出口更像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坑——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從地里鑽出來的地鼠。

同時，別樣的風景也映入眼簾。

——依舊是山，依舊是樹。然而在枝葉遮掩的那一頭，是從未見過的屋群集落。

這般望去，看不見任何光亮，也感受不到有人生活的氣息，似是早已破敗了。

「……」陸辭序回想著郭富安展示過的那張地圖。

如果附近有別的村落的話，應該會特別標註才對……

那麼，距離明善較近的村莊……？

「小河村……？」陸辭序有些不敢置信。

此時，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鳥鳴。陸辭序不自覺抬頭看去，才發現天邊已然泛起些許蒼白。

「……糟糕！」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多想，陸辭序便又從出口擠了回去。進去前他還窩心地將出口用死藤和亂枝亂葉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