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寺前有棵生長了數百年的大榕樹，樹上掛滿了紅絲綢，此刻樹下圍滿了青年男女。

寒生在寺門口站了會兒，果斷抬步朝那邊走去，不知道是對那樹感興趣還是覺得那邊的人最嬌俏。

赫連凌霄無奈的笑了笑，也抬步跟上，只是才走兩步，一個身穿袈裟，面有白須的和尚從旁邊走來，恰好攔住了他的去路：「貧僧不知貴客前來，有失遠迎。」

赫連凌霄斂眉，這和尚認識他？

和尚身後還跟著兩個小身體強壯的青年僧人，看起來身份不簡單，不少人朝這邊看來，想必是在猜測他的身份。

赫連凌霄面露不悅，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忍著怒火問：「何事？」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盯著人群里的寒生，並沒看和尚。

和尚慈眉善目：「不知可否請貴客入內一敘？」

人群里的寒生察覺到赫連凌霄沒跟上來，回頭到赫連凌霄，赫連凌霄朝他笑了笑，寒生撥開人群往回走。

聽到和尚的提議，赫連凌霄正要拒絕，和尚又壓低聲音道：「自古妖物禍人間啊貴客。」

赫連凌霄眼神一凝，直直打量著眼前的和尚。

知道他的身份不算稀奇，可知道寒生......

「凌霄，」寒生跑回他身旁抱住了他的胳膊：「凌霄，你們在聊什麼呀？」

和尚臉上依舊帶著和善的笑意：「不知可否與貴客單獨一敘？」

赫連凌霄平淡的打量著和尚，沒有言語。

寒生看了看和尚，轉頭看向赫連凌霄道：「有很重要的事嗎？讓小星星陪我就好了。」

小星星是順安最喜歡的徒弟，小太監沒有名字，喚作小星子。年關赫連凌霄忙，就是這個小太監帶著寒生宮裡宮外到處亂逛。兩人漸漸熟悉了起來，寒生便管他叫小星星，剛才也一直跟著寒生寸步不離。

赫連凌霄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去吧，別走太遠，我在......」

「我一會兒就出來，在旁邊台階處等你。」赫連凌霄說著指了指旁邊入寺的台階。此刻那裡里來往香客絡繹不絕。

他本想說在內廳等他，但這和尚看得出寒生的身份，寒生進得了寺廟大門嗎？

寒生倒沒多想，點了點頭：「好。」說完帶著小星子走了。

和尚微微躬身，對赫連凌霄做了個請的手勢。

雖是躬身，但面上依舊是不卑不亢。

寒生一離開，赫連凌霄就冷了臉，看了眼和尚，轉身大步朝寺廟內走去。

只是沒想到和尚看著老態龍鍾，走起路來倒挺快，竟毫不費力的跟上了他，進了內院甚至迎合著他的速度微微走在前面引路。

和尚將赫連凌霄引進一間禪房，向赫連凌霄行禮後，赫連凌霄才知道他便是這乾坤寺的方丈，法號慧明。

赫連凌霄心裡沒太大波動，徑直在上位坐下，並未因為他的打擾為難他。

他想聽聽這和尚要說什麼。

慧明叫小徒弟上了茶才慢悠悠開口：「出家人本不該置喙他人之事，可陛下是天子，您的事關係到天下百姓，您又恰好帶著那人來到乾坤寺前，此事也算與貧僧有緣，貧僧不得不提醒陛下......」

慧明頓了頓：「陛下，縱觀古今，帝王與妖物有染可......都是如何收場？」

赫連凌霄端起禪茶放在鼻前嗅了嗅，青竹中混雜著絲絲檀香，安神醒腦，平心靜氣。

「如果方丈大費周章把朕叫進來就為了說這句廢話，朕不介意幫你找人把這座廟拆了。」

慧明臉上的慈善終於出現了一絲皸裂，「貧僧找陛下確實還有一事......」

「此事事關重大，貧僧本欲在休沐日後進宮面聖，不想聖上竟親自來到我乾坤寺，也算是一種緣分。」

慧明起身朝赫連凌霄行了個佛禮，繼續道：「貧僧以為此事宜早告知陛下，斗膽擾陛下雅興，還請陛下息怒。」

赫連凌霄面無表情的看著慧明：「你們這些和尚、道士是不是都很喜歡說廢話？」

慧明愣了下，報赧道：「還請陛下恕罪！」

赫連凌霄故意咬著牙：「可以說正事了嗎？」

慧明又行了個佛禮，想起那件事面上頓時沉重起來：「正月初一，貧僧如往常一樣為眾弟子講經，突然聽見弟子中傳來一陣驚呼，貧僧正要呵斥，前排提醒貧僧往後看，貧僧轉頭看去，竟是......」

「竟是金佛泣血！」

赫連凌霄皺眉：「有人往佛像眼睛裡塞紅蠟燭？」

慧明沉寂在痛心裡：「是真血，但並非人血。」

「那就是有人把動物的血放你們佛像眼睛裡了？」赫連凌霄道：「這與朕有何幹系？」

赫連凌霄說完突然想到什麼，頓了頓道：「是因為朕與妖物有染？」

慧明嘴角抽了抽，「那倒不是。」

「所以？」

「此事太過怪異，貧僧不得不向我佛詢問因果，才知北辰東南面將由大難，佛憫世人而泣血。」

赫連凌霄：「......」

「嘖，東南方今年要漲大水，欽天監已告知朕了，休沐過後朕便會安排人去處理！」赫連凌霄無語道：「你們佛可真善良，憐憫世人都憐憫到哭出血來了，要不朕幫他把金身融了去接濟下災民？」

慧明直接牽起袈裟跪到了地上，「陛下息怒！我佛所為並非水災而是瘟疫。」

瘟疫？

這欽天監倒沒提過。

但也不奇怪，欽天監並非問鬼神而是觀星辰，有些天災並不會早早顯現端倪，要到了近前才會知曉。

赫連凌霄嚴肅了起來，此事的確重大，無論真假他都該問清楚。

「那敢問方丈大師，佛祖可有告知是東南何地、何時會爆發瘟疫？可否有避免之法？」

慧明不含糊：「臨北下游江以南，大致在五到七月。」

五到七月，東南每年的水災也是在這個時候。

那可真是禍不單行。

「臨北江南岸冗長，佛祖可有指示具體是何處？」臨北江自慢淄國流入北辰境內，幾乎橫穿半個北辰。

此類危及百姓性命的災禍不得不防，但倘若全部設防，工程又實在太大。

慧明卻滿目悲傷道：「不是臨北江南岸，是整個臨北江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