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不妨帶本官去走走？」

張端卻說：「大人既然已經來南關一月，想必看得也差不多了，不妨讓下官好好招待一下大人，為大人接風洗塵。」

「不必了，」楊凌說：「京城那邊催本官催得急，你將賬目什麼的拿過來，本官看一遍就走了。」

張端也挺上道，聽他這麼說了，直接將賬本卷宗什麼全交了上來，楊凌直接在城主府住了幾天。

幾年的賬目卷宗一股腦全送了過來，還帶了幾冊的地方誌，楊凌核對了好幾天才看完。

這張端也算實誠，賬目沒什麼大問題，辦案的卷宗犯人的刑賞也沒出什麼大的紕漏，至少在他事先從百姓那聽過的事是對的上的。

又住幾天，楊凌正要告辭，張端出來送他。

楊凌忙了幾天想著還要回客棧拿行李，這才想起來小二要他帶話來著。

他笑道：「聽說城主有一個兒媳姓洛？」

張端應道：「是。不知大人何意？」

不知是不是楊凌錯覺，他總覺得張端此刻的臉色有些微妙，似乎是在怕什麼。楊凌心道，難道在怕在下搶了你家兒媳？

他笑了笑：「本官有一故人，在南關開了個茶館說書，一個月前改成了客棧，但現在客棧的老闆很久沒去了，那兒小二托本官給你那姓洛的兒媳帶句話，不知方不方便一見？」

「這......」張端面露難色，停頓一會才道：「實不相瞞，下官的親家前不久亡故了，兒媳是個孝順孩子，對此心中悲痛，大病了一場，現在還未痊癒，實在不方便見大人。」

楊凌頷首：「那本官也不強人所難，勞煩你將這話帶給她了。」

「大人請說。」

「那小二說事關洛老闆，旁人不好插手，還得洛姑娘親自回去料理。」楊凌一頓，「既然令媳有恙，那便好全了再去吧。」

「本官告辭。」

張端彎腰送行：「恭送大人。」

——

洛景原以為來到京城後可以不用再帶那兩個學東西怎麼也學不會的獃頭鬼，沒想到才來七天，剛剛與京城這邊的無常交接完事務後，那殺千刀的狗閻王就下令讓他繼續帶那倆獃頭鬼。

兩地相隔那麼遠用瞬移也極其耗力，而且地府也下了令說無常不可隨意出自己的管轄地，這種吃力的事情，洛少爺是拒絕的，強烈要求狗閻王另派個無常去帶他們。

狗閻王也不知被哪只鬼迷了心竅，硬要他親自帶，不然就剋扣他功德。

洛景一聽差點要問候狗閻王家的祖宗十八代，如果狗閻王家有祖宗的話。

拒絕不行反受威脅，洛景見此事沒得商量便從中撈了些好處。比如，他可以聽到和看到任何人在他墳前說的話和做的事，還有隻要他想，他便可以與在他墳前的人說話；以及每教會兩個獃頭鬼一樣東西，給他的功德就要翻番。

狗閻王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可洛景納悶了，也不知那倆無常先前是什麼身份，狗閻王竟然捨得花血本也要教會他們。他見識過兩個獃頭鬼究竟有多呆，學東西有多慢，如果洛景是閻王，他是絕對不會讓這種鬼來當手下的，這樁買賣不劃算。

不過有好處拿，洛景也就不想那麼多了。他真正想要的好處其實是第一個，他真的很想知道楊凌在知道他的墳墓所在後會不會去找他，更想知道楊凌會對他說些什麼。

哪想一個月楊凌都沒去找他，他每日在他墳堆前看到的就是那倆獃頭鬼，一日一日的都是失望，以至於每日教學之時，洛景都對倆獃頭鬼各種挑剔，搞得兩鬼那叫一個誠惶誠恐，每次學起來特別認真。

不知是不是洛景挑剔太過的原因，兩鬼的進步比先前明顯了許多。

又是一日教學時間，洛景對楊凌來他墳前都不抱幻想了，可偏偏就是這日，他來了。

「洛景。」

洛景以為自己想楊凌想出幻覺了，沒太搭理。

哪料想楊凌一句一句地將他從一個月的幻想中砸了出來。正砸清醒了就聽見楊凌罵他：「洛逢君，你就是個王八蛋。」

洛景：「......」怎麼就罵上了，以前說好的再見面就不是宿敵了呢，全被你吃了？

洛景看見坐在他墳前的這個人勾起一抹惡劣的笑容，罵他的詞層出不窮：「負心漢，死鬼，死相。」

瞧瞧這罵的，瞧瞧這副活像被他拋棄了的糟糠之妻看到他另尋新歡的樣子，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楊長松？

洛景看他又罵了一遍，兩遍的語氣截然不同，第二遍更像是那種嬌蠻的小妾對著他家老爺似嬌似嗔的抱怨。

洛景：「......」這些年是楊長松變了，還是眼前這人是別人帶上人皮面具扮的楊長松？

他的心上人會是這般樣子？

多年前，楊凌來找他喝酒，他不想見這人所以沒開門，然後楊凌是這樣叫門的：「洛逢君，你個卑鄙小人!偽君子!言而無信!你現在還是個懦夫!敢做不敢認，要了人家姑娘，還讓姑娘懷了胎......」

該不會楊凌叫門時編的這個姑娘是他自己吧......他的心上人好像就是這樣的人。洛景思忖片刻，覺得不對，少年時的楊長松明明是個心思單純的人，變成這樣貌似有他的功勞......

好像就是這樣子的，呃，不管了，反正都是他的。

正當洛景想聽楊凌還會說些什麼時，楊凌溫柔地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碑說：「死鬼，下次再來看你。」

聽到這一句話，洛景卻覺得自己的小妻子在跟自己道別，即便這位小妻子長得比較魁梧。

心都化了，他回道：「好。」人有些走遠了，也不知他聽見沒有。

這一晚，兩個無常覺得洛大人溫柔了許多，態度大變，二鬼擔心這是洛大人對他們的另一種試探，學得更努力了。

楊凌說是有下一回，卻再沒來過，但是洛景可以天天聽到楊凌在他耳邊念叨些瑣事。

而自從耳邊有楊凌的念叨開始，他感覺到他的魂魄更凝實了。趁著勾魂回到地府一打聽才知道，他的魂魄受到了供奉，那些香火中參雜著信仰之力，自然可以幫他凝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