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顯將沈一引進大堂，搬了一張太師椅，躬身請沈一坐下：「大人稍等片刻，屬下馬上派人去提瞿恆之。」

沒過多久，瞿恆之就被提入大堂。

與其說是提入，倒不如說是拖入。

瞿恆之已經渾身是血，似乎已是動彈不得。他被人押著，緊緊閉著眼，似陷入昏迷，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唇幹裂，原本凌厲英俊的眉目此刻滿是血污。

督主謝顯賠笑道：「昨日剛用了杖刑，還是沒逼出什麼話，還是和之前一樣，大人您看，要不要用重刑？」

沈一沒有說話，半晌，卻抬起手，「供詞呢？我看看。」

謝顯立刻遞上供詞。

沈一懷裡的小白貓動了動，從他袖中鑽了出來，蹲在他懷裡，歪著腦袋看那供詞。

謝顯他們倒沒有怎麼覺得異樣，左不過是沈大人養的小貓。

衛子燃看了那供詞，對沈一道：「不如你問瞿恆之幾句話，以後說不定可以作為扳倒小傅小閣老的證據。」

小白貓奶聲奶氣地喵喵叫，謝顯他們也沒有在意。

沈一沒有說話，淡淡瞥了一眼那供詞，便將供詞丟開了，「算了。」他揚了揚下巴，「我有話問他。」

謝顯立刻目視左右，「還不去把他給弄醒了！」

左右忙道：「是！」

兜頭一盆冷水潑灑下來，瞿恆之慢慢地睜開眼。

模糊的視線中，先是看到謝顯。此時此刻謝顯正躬身站在一人身邊。而那人就坐在他對面。

少年赤色蟒袍玉帶加身，烏帽束髮，坐著的身影也格外挺拔，左手搭在太師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面容英俊，看上去也跟他差不了多少歲數。瞿恆之一動不動地看著清沈一的眼睛，不知為何，彷彿在哪裡見過似的。

沈一開口，不緊不慢問道：「隴西一戰，為何兵敗？」

瞿恆之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聽見他沙啞至極的聲音從牙縫裡崩出來：「中計。」

沈一道：「中了什麼計？中了何人之計？」

瞿恆之道：「我父親死守櫟陽關時，朝廷糧草和援軍始終遲遲不到。父親欲速戰速決，便命我三哥率五萬鐵騎夤夜出擊，誰知有叛賊向北魏敵軍通報，我三哥在白沙谷中了埋伏，戰死。五萬鐵騎只餘一萬八千，父親聽聞後吐血昏迷。此時，鎮西將軍所守的池郡遇襲，急求援兵，二哥命我守著父親，率精兵前去馳援，誰知我二哥尚未到池郡，那鎮西將軍便已棄城投敵，還幫北魏打掩護，將我二哥引進城後，亂箭射死，八千精兵全軍覆沒，我二哥的頭顱被他們掛在城牆上……」

青年緊閉雙眼，聲音愈發嘶啞，「我與父親被困在櫟陽關三天三夜，所有傳信皆有去無回。我父親為了讓我……讓我……他將我送出城，獨自一人領著兩千殘兵死守櫟陽關。等我回到江州時，隴西三州已全部失守，可我父親所守的櫟陽關卻是最後才失守的，其他三州的兵馬明明比櫟陽關多得多，可他們非但不來相救，甚至未曾抵抗便潰敗投降！若不是有心之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