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我回來啦！我跟你說，今天的潭水特別清涼甘甜。而且啊，我還發現幾株開的特別好看的花！」

還未進門，沈鈺的聲音便傳入整個院中。

然而，一連幾聲都未得到屋中人的回應，沈鈺只好先把黃牛拴好，卸下水桶把水倒入水缸里。

做好所有的事情後，他站在院子里朝花婆婆屋內望去，有些心虛的問：「阿婆，你睡了嗎？」

奇怪，屋裡的燈明明還亮著，怎麼阿婆就是不回話呢？

不會是因為自己貪涼，回來的太晚，有些生氣了吧……

想到這裡，沈鈺渾身打了個哆嗦。

還是去主動認個錯好了。

這般想著，沈鈺將玉笛別入腰間，小心翼翼的捧著手裡特意摘來的花朵推門而進。

「阿婆，你看這花好看嗎？」沈鈺前腳剛剛邁入房門，看到屋內的場景，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此時，屋裡一片狼藉。平日里阿婆素來愛惜的花瓶、衣櫃、床鋪等物統統被人翻倒在地，雜亂不堪。

更令人吃驚的是，眼前的牆壁上赫然出現一道裂縫。

沈鈺獃獃的走了過去，神色震驚的看著那深深的裂痕，伸出手指摸了摸。

他順著手指下的裂縫向下看去，一灘灘血跡瞬間映入眼底，刺痛了他的眼睛。

「……阿婆，阿婆？阿婆！」

直到手指觸碰到地上未幹的血跡，沈鈺這才突然抬起頭來，像是發了瘋一樣，四處尋找著花婆婆的蹤跡。

屋內沒人，他便朝院子里跑去。院子里沒有，他便翻找其他屋子和所有能夠看到的角落。

可是，無論他如何尋找，就算是跑到外面也未能找到花婆婆的身影。

期間，沈鈺傳來的動靜驚擾到附近的幾家鄰居，大家聞訊趕來，從他口中得知花婆婆不見了，便連忙組織居民們一同去周圍尋找。

然而，一夜無果。

天色漸漸泛白，沈鈺呆坐在門口的青石上，不安的握著已經握了一夜的玉笛，口中一直念個不停。

「阿婆……」他就像是丟了魂一般，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

他的阿婆剛才明明還在笑著送自己新衣裳，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呢？而且，屋子裡的那灘血跡是誰的？在他離開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沈鈺思緒混亂時，不遠處走來一群人，是同住一座山的居民。

「阿鈺，你阿婆，找到了……」為首的一名壯漢面露難色，吞吞吐吐的說到。

「……」

沈鈺的反應比以往慢了許多，在他聽到「找到」二字之後，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在哪兒？」

壯漢嘆了口氣，指了指身後。

沈鈺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身後不遠處有幾名山民正抬著什麼緩緩走來。

他想也沒想的便沖了過去，直到那些人跟前，這才看清他們抬的是一個蓋有白布的木架，白布的下面微微隆起一個人形。

而在那人形的心口處突然凹下去一大塊白布，下面彷彿是空心的，被血染成了紅色。

「這是什麼？」沈鈺獃獃是我看著白布下的屍體，半天才緩緩搖了搖頭，「我要找我阿婆，你們找來的這是什麼？找錯了，你們找錯了……」

說著，沈鈺突然跪在地上，俯身朝近處的一位山民拜了下去：「求求你們，再幫我找找吧，找找我阿婆，求你們了……」

「阿鈺，」那人面色沉重的蹲在沈鈺跟前，拍了拍沈鈺的肩膀，重重的嘆了口氣，「好好給你阿婆道個別吧……」

說著，他便要去扶跪在地上不起的沈鈺。

沈鈺被扶起來後，在他人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來到屍體前跪下。

他瞪大雙眼看向眼前被白布遮起來的屍體，心中雖然不願面對，但雙手卻不聽話的朝那白布伸了過去。

誤會，一定是誤會！這下面的人一定不是他的阿婆！

就在沈鈺雙手顫抖的掀開那塊白布，看清屍體的樣貌後，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一軟，整個人便向前面倒去。

幸好沈鈺反應夠快，在他快要砸到花婆婆的屍骨時，連忙撐起雙臂。

他看著花婆婆近在眼前，雙目緊閉的面容，絲毫沒有感到害怕。

此刻的花婆婆面色慘白如槁，唇色烏黑，嘴邊的血跡尚未完全幹透。

看著花婆婆的模樣，沈鈺只是獃獃的跪在一旁，連哭也沒哭出一聲。

圍在身邊的山民一個個唉聲嘆氣，卻又不得不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

「你阿婆是在下游找到的，當時就已經……而且，似乎已經去了很久一段時間了。」

沈鈺：「……」

「花婆婆她心口被挖，身上沒有抓痕咬痕，看樣子不像是野獸所為，倒有點像是山中邪祟所害。這年頭，邪祟橫行啊！咱們得找個仙師來看看！也好保佑花婆婆早登極樂。」

沈鈺：「……」

「阿鈺，這手鏈你收好，你阿婆一直緊緊握在手裡的，想必是很重要得東西。」

沈鈺：「……」

「阿鈺，節哀順變……」

「唉，可憐的孩子……」

……

一陣陣哀悼聲完全將沈鈺淹沒，他無神的接過別人遞來的手鏈。

原本斷掉的鏈子已經被一根紅繩重新穿好，看起來就像是新的一般。

只是，那顆紅珠上面爬滿了細細的裂紋。

沈鈺緊緊的把手鏈攥在手裡，轉眼看向花婆婆那裡。

他用衣袖仔仔細細的擦掉了花婆婆臉上的血跡和泥土，隨後又理了理亂掉的頭髮。

「阿婆，咱們回家吧……」說著，沈鈺突然起身，沖身後的人們深深的鞠上一躬，「今日，多謝各位。最後，有勞大家幫我送阿婆回家吧。」

七日之後，在附近居民的幫助下，沈鈺安葬了花婆婆。

他一個人坐在花婆婆的墳前，搖晃著重新串好的手鏈，細想了片刻便默默的戴在了手上。

之後，沈鈺又掏出前些日子從紫衣少年那裡得來的額飾端詳起來。

這額飾中央鑲著一塊紫玉，這紫玉不僅玉質通透，裡面竟然還刻著一些花紋，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沈鈺又將手裡的額飾里里外外翻看了個遍，沒想到除了玉石里的紋飾，就連這根綁在頭上的銀鏈上竟然也刻有暗紋。

他仔細回憶起當日與那二人相遇的那天，那二人身份不凡，想來必定出自仙門望族。若是自己……

「阿鈺哥哥，吃飯啦！」這時，一陣清亮的女童聲突然打斷了沈鈺的思緒。

沈鈺回頭看向來者，見是鄰居江嬸家的女兒江離，這才把手中的紫玉額飾重新收好，笑著沖江離招了招手：「阿離今日怎麼自己來了，不怕山中野獸？」

江離天真一笑，自信的拍拍自己的胸脯：「阿離才不怕！」

說著，她便學著沈鈺的模樣盤腿坐下，仰著頭看向身邊的沈鈺：「聽阿爹阿娘說，阿鈺哥哥你要去學道法？」

「嗯。」沈鈺笑著捏了捏江離的鼻子。

聞言，江離眼中瞬間冒起了光，十分崇拜的看向沈鈺，手舞足蹈的說：「那阿鈺哥哥以後就是仙師了！等阿鈺哥哥回來後，阿離要跟著你一起去除祟！」

沈鈺聞言笑了起來，看向這個小自己五歲的女童，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阿鈺哥哥你要早些回來！」江離重重的點了點頭。

「知道了。」沈鈺看了眼天色，便起身拉過坐在地上的江離，「好了，回去吃飯吧。」

「好！」江離開心的站了起來，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沈鈺身後，蹦蹦跳跳下山去了。